第 26 章(1 / 3)

封朔銳利的鳳目微眯,看向邢堯。 邢堯拱手抱拳道:“突厥人下午襲擊了丁家村。” 池青愕然,封朔臉『色』也瞬間難看了起來,突厥人怎會突然在白日動手? 他問:“丁家村可還有活口?” 邢堯卻道:“無一人傷亡。” 聞言,封朔跟池青都是一怔。 突厥人襲村,必然會燒殺搶掠,屠村都不在話下,怎麼可能無一人傷亡,除非村子裏的人提前轉移了。 池青趕緊催促邢堯:“你個悶嘴葫蘆,說話別說一半留一半啊,丁家村的人現在何處?” 邢堯這才意識到自己這話有些賣關子,趕緊道:“丁家村三百餘口人都在西州城外,陸大學士的公子途徑丁家村,發現附近異常,帶著全村人棄村而逃,這才躲過一劫。” 封朔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問:“陸臨遠麼?” 邢堯答道:“正是,陸公子如今正在西州大營外,主子可要一見?” “陸家這對父子倒有些意思,老子生怕同本王扯上幹係,小子卻又主動湊到跟前來。”封朔眼中多了些玩味,“帶他過來罷。” 邢堯躬身退出大帳。 池青道:“陸大公子此舉,倒像是想以丁家村三百條人命為投名狀,入您麾下。” 聞言,封朔看著輿圖上京城的位置,一雙狹長的鳳目中閃著幽光,夕陽的餘暉透過半撩起的帳簾,照『射』在他冠玉般的臉上,分毫不見暖意:“京城陸家可有傳出什麼消息?” 池青似想起了什麼趣事,道:“陸大學士公然在朝堂上指責新帝耽於女『色』,忠『奸』不分,視臣子死生如兒戲,在金鑾殿上撞柱,以死諫言。惹得新帝勃然大怒,陸大學士雖是被救下來了,卻是徹底失了聖心,如今被罰俸半年,閉門思過。” “京城有流言傳出,據說那陸大公子,本與薑家庶女青梅竹馬,但奈何嫡庶有別,被家中老母『逼』著和薑家嫡女定了親。後來薑家庶女入宮,新帝對他和薑家庶女那段舊情耿耿於懷,陸大公子突然被貶西州,約莫也與此事有關。” 封朔眸光微深,說了句“難怪”。 陸大學士是個忠臣,但骨頭太硬,腸子太直。 他在金鑾殿上大罵新帝,顯然不是為自己兒子鳴冤,而是見不得新帝為了一個女人,如此輕率處決自己的臣子。 但新帝桀驁,效果是適得其反。 這君臣二人離心得倒是比封朔預料之中的還快上許多。 池青幽幽道:“我都懷疑你是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你參樊威的那本折子簡直就是火上澆油,新帝如今是焦頭爛額。樊威縱子強搶民女,民間罵聲一片,新帝若不懲戒他,必會失了民心。” 樊威作威作福多年,新帝繼位後,他更受器重,尋常官宦人家都是盡量避著他的。 便是跟樊家起了衝突,也得打落了牙和血吞。 樊威小兒子樊盛年仗著父親的勢,長姐又是貴妃,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最荒唐的莫過於京兆尹之女婚嫁前夕,去如意坊買簪子被樊盛年撞見了,樊盛年『色』起,直接在如意坊把人給強了,京兆尹之女回家後就一根白淩上吊了。 京兆尹禦前痛哭告狀,樊盛年卻隻被罰關三天禁閉,京兆尹失望之下,辭官還鄉,歸鄉路上還被樊盛年追過去給打死了。 樊家是新帝養的一條惡犬,能跟樊家硬碰的,也隻有封朔這頭野狼。 封朔那封彈劾的折子一遞上去,都不用他派人煽動民心,跟樊家有過節卻又敢怒不敢言的朝臣們各顯神通,有的買通茶樓說書的,有的讓街坊孩童唱揭『露』樊家罪行的童謠,有的還弄了張萬民訴罪狀…… 都想借此機會讓樊家跌個大跟頭。 封朔聽得池青的話,眉眼間帶著寒意:“養狗卻不拴繩,這是小皇帝自己種下的惡果。” 他話鋒一轉,沉聲道:“仔細盤查昨晚留在火頭營的人。” 池清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 昨夜那個廚娘才告知他們丁家村不太平,他們派探子前去查探,也的確發現了突厥人的蹤跡。 若無意外,突厥人襲村應當是在今晚,畢竟夜深人靜才是最好的時機。 但突厥人突然冒險在白日襲村,顯然是知曉了丁家村會增防,不得已才提前下手。 一定是細作給突厥人傳了信,並且細作昨夜也在火頭營。 池青猶豫片刻後道:“那個廚娘……要不要賞?” 而今看來,那個廚娘並非細作,否則也不會把這麼重要的消息透『露』給他們。 封朔淡淡吐出一個字:“賞。” *** 今晚是營『妓』們最後一次去火頭營當幫廚,等明日戶籍文書發下來,本是良家女子的營『妓』就可以離開軍營,聽說每人還有五兩銀子的路費補貼。 營『妓』們都對這位大將軍感恩戴德,薑言意也越發覺得大將軍簡直就是菩薩心腸。 她得知有罪籍在身的營『妓』也可以發賣,已經暗下決心要把秋葵買下來,但秋葵的罪籍是銷不掉了,除非能立個大功,得個恩典。 但她們又不像軍中將士一樣上戰場,這功勞哪裏去立? 薑言意心中惋惜,卻又無可奈何。 她去火頭營前也換上了厚實的秋衣,瞧見被自己用布包著放在床角的披風,薑言意歎氣道:“這東西還人家吧,人家又不要,留在我這兒空占位置。” 她事後越想越覺得這披風就是軍師的,隻是人家嫌棄,不想要了。 秋葵原本還在盯著自己裙擺上的繡花看,聽得薑言意這樣說,歪了歪頭道:“可能是看你之前穿得單薄,怕你冷,故意留給你的。” 薑言意微微一愣,那個脾氣古怪的軍師會這麼好心? 她趕緊把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不可能不可能。 換做是仁德親厚的大將軍她還信三分。 薑言意收拾妥當後,帶上兩餅茶葉跟秋葵一道往火頭營去。 李廚子收下茶葉時,頗為感慨:“你一個女娃子,離開這裏也好。我聽老趙說你想自己開館子?” 薑言意笑著點點頭。 李廚子便也笑了起來,“開館子好,過日子總要有個奔頭才行。” 他把茶碗推向薑言意:“你爹好福氣啊,有你這麼個女兒,衣缽算是傳下去了。我這把年紀,怕再難找到個踏實又有悟『性』的徒弟。我曉得你做菜的功夫好,但老頭子在灶上幾十年,還是有點東西可以教你,你若是願意,就給我倒碗茶可好?” 這是問薑言意願不願意敬茶拜師的意思。 軍中也有休沐,薑言意以後在西州城內開館子,他休沐的日子過去教她幾個菜就成,薑言意基本功紮實,也不必像剛入門的學徒那樣凡事要師父帶。 他這輩子都在灶上做菜,膝下無兒無女,原先收的徒弟又是個白眼狼。 經曆之前的事,他也怕自己兩眼一閉,這一身本事也就跟著他葬進黃土裏,衣缽都沒個傳承。 薑言意自然知曉李廚子這話是在自謙,他能在火頭營當幾十年的總廚,自有他的過人之處,會的菜式也多。 廚子這一行,哪怕在她原來的世界,幾千年下來,絕大多數也是以師徒的形式傳承。 自己在火頭營時,李廚子幫襯了不少,也教了她不少燒菜的技巧。 薑言意倒上一杯茶,恭恭敬敬端給李廚子:“師父。” 李廚子“哎”了一聲,一時間眼眶竟有些發熱,他笑嗬嗬接過薑言意奉上的茶喝了一口,放下茶碗後道:“走吧,上灶,師父今天先給你『露』一手。” 先前有旗牌官過來傳話,大將軍今晚要待客,待客的菜自是不能含糊。 李廚子要親自掌勺做“扒芙蓉排翅”。 這道菜講究,隻有在王孫貴族家中的席麵上才能瞧見。 主用食材便是魚翅,薑言意對“鮑參翅肚”這些高端食材的烹飪技巧了解並不多,畢竟上輩子她也沒那個閑錢買這些高端食材來霍霍。 薑言意學得認真,李廚子講得也細致,指著漲發後的魚翅給她看:“不是所有魚翅都能叫排翅的,像這樣漲發後是一整隻翅的才叫排翅。若是漲發後散得跟那粉條似的,叫散翅,是次品,買翅時眼睛可得尖著點。” 薑言意小雞啄米一般點頭。 “扒芙蓉”中的芙蓉,是雞肉。 薑言意按李廚子的吩咐把雞肉洗淨,快刀剁成泥,薑蒜用搗成汁混雞肉泥裏,加入鮮『奶』,磕一個雞蛋去黃留清,放鹽、再加點水澱粉,最後用筷子朝著一個方向攪打。 李廚子見她每一步都做得挑不出錯,滿意點點頭:“雞茸泥要想做得好,功夫全在這裏頭。” 薑言意點頭繼續攪打,等手都快抽筋了,這雞茸泥才算是打好了,她不由得懷念起現代的打蛋器,改明兒得想辦法自己做一個。 原材料都處理得差不多了,李廚子才把發好的排翅放入已經蒸上了熱氣的蒸籠裏,又另起一口鍋下油,“雞茸泥必須小火慢炒,下鍋的油溫也不能高,不然味道一柴,那就不對味兒了。” 薑言意繼續小雞啄米式點頭。 因著李廚子是要教薑言意自己的拿手菜,其他人都避了出去。 池青親自過來查細作時,薑言意跟李廚子都不得而知。 火頭營每晚當值的人,都是趙頭兒排好了的。 池青一問,趙頭兒就趕緊把昨夜當值的幾個火頭軍叫到了池青跟前。 池青挨個問話,沒能問出什麼,又問昨夜除了他們,還有誰留在火頭營,幾個火頭軍想了想,都說隻有薑言意和秋葵。 池青不由得用扇子敲了敲手心,已經確定了那個廚娘不是細作,就隻有那個叫秋葵的營『妓』可疑了。 他道:“把那叫秋葵的營『妓』帶過來。” 立即有人去找秋葵。 外麵一個營『妓』見有官兵在叫秋葵,臉上頓時有些慌『亂』。 思及秋葵平日裏憨憨傻傻的,她趕在官兵找過來前,將她拉至一處角落道:“秋葵,你昨晚沒在火頭營見過我,知道嗎?” 秋葵看了她一眼,抽回自己的手:“但我明明看見你了啊?” 她昨夜吃撐了去茅房,回來時就發現這個營『妓』鬼鬼祟祟在營房外。 營『妓』心中惱恨,臉上卻還笑著:“你隻說沒見過我就行了,按我說的話做,我晚點偷偷拿肉給你吃。” 秋葵道:“我才不撒謊,花花會給我肉吃的。” 營『妓』眼中閃過一抹殺意,袖子下的匕首已經『露』出一小半。 正在此時,有官兵往這邊走來了,大聲喊話:“誰是秋葵?” 秋葵揚起手:“我是。” 頓時有不少人朝這角落裏看過來,那名營『妓』隻得悻悻收回匕首。 營『妓』眼瞧著秋葵被帶走,神『色』愈發慌『亂』。秋葵那腦子,是個人都不會相信她是個細作,一旦她供出自己就麻煩了。 營『妓』心中一狠,扭身鑽進了後廚。 整個火頭營都被包圍了的,池青身邊那麼多官兵,她近不得身,唯有劫持火頭營的頭頭李廚子,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她進去的時候,李廚子剛好把“扒芙蓉”裝盤,他做菜不喜被人打攪,更何況他今天是在傳授廚藝,一見有人進來,就垮著臉斥道:“出去!誰準你進來的?” 營『妓』一邊快步上前一邊道:“李師傅,軍師找您。” 薑言意正在切火腿肉,聞言朝她那邊看了一眼,這一看卻發現那名營『妓』袖口下『露』出的半個匕首尖。 她嚇得破音:“李師傅小心!” 情急之下,忙把手上的菜刀擲了過去,營『妓』避開要害,卻被傷到了手。 她吃痛地捂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