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坐在椅子上,看著小皇帝的臉色像個油彩鋪,各色具在,沉吟了片刻,開口道:“攝政王今日之舉,實乃大不敬,按實應斬首棄市。”

小皇帝苦笑,端坐在椅子上:“秦相,朝中大臣半數都是攝政王的人,朕能做什麼?”

“皇上豈可說如此喪氣之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攝政王不過是皇上的一個臣子,皇上何懼?”秦卿摸了把自己的白胡子,這個清瘦的老頭眼冒精光,“今科科舉已畢,皇上不如親自在大殿召見幾位新科進士?”

“秦相之意,朕明白了。隻是攝政王那邊……”小皇帝點頭。在大殿召見,並親自賜予功名,是收買人心的好方法。

秦卿低頭思忖,良久他才長歎一聲:“唉……”

小皇帝覺得這一聲歎息就像是一道驚雷打在他的心上。他繃緊嘴唇,倔強地抬著頭,兩隻緊握椅子的手微微顫動:“秦相……”

“皇上!”秦卿雙膝跪地,疾聲厲色道,“皇上身為真龍天子難道還懼怕攝政王?!若皇上心中有所畏懼,那麼如何能主宰天下!”

“秦相……”小皇帝一震,被秦卿說中內心深處的秘密,“朕無能!朕愧對先帝!”

“皇上何必妄自菲薄,攝政王勢強,皇上自該避其鋒芒,韜光養晦。”秦卿膝行幾步,小聲勸道。

小皇帝霍地站起來,在內室來回走了幾圈,大聲道:“朕已經決定,親自召見新科進士。”等待終究不是辦法,攝政王如果沒有遇刺,那麼朕難道也要一直忍下去嗎!

三日後,科考結束,小皇帝的詔書也在秦卿的幫助下第一時間傳遍京城。皇帝親自接見新科進士,賜予功名,這是大慶建國以來第一次,士林沸騰,深感皇恩。

攝政王得到消息的時候,木已成舟。小皇帝什麼本事,他自然知道。一時間深恨秦卿,老而不死是為賊!

卻說昭和宮內,熙和和小皇帝相對而坐。顧德安和胡勝全都站在他們身後小心伺候著,香爐裏點了新進貢的靜心香,這兩個奴才的心卻一點也不近。

“今科可有舞弊?”熙和沉默了很久,問小皇帝。

“這是哪一科都免不了的。”小皇帝喝了一口茶,秦相已經把科考的情況和他講過了,“四百五十八人名應試,其中夾帶、頂替、傳遞的舞弊者就有十二名。”

“到是比往年少了些。”熙和見小皇帝興致不錯,饒了半天的話題終於還是問,“科考結果已經出來了,不知皇上可知楊明等人判了何人為三甲?”

小皇帝等得就是這句,他笑道:“怪道帝後會主動來看朕,原來是想知道這個啊。這也沒什麼,楊明幾個還算公正。”遂將三甲的名字一一說了,尤其加重的探花蕭素清五個字。

熙和臉上有些尷尬,顧德安低著頭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

“朕還要看看幾位新進士的卷子,帝後若沒事可以回了。”小皇帝不等熙和說什麼,就逐客了。

熙和站起來,沒有馬上離開,隨手拿起小皇帝放在桌上的一份墨卷看著,問道:“這些就是新科進士的文章?怎麼還糊了名?”

胡勝全不等小皇帝示下,就躬著身子道:“回殿下的話,這是秦相的意思。秦相是想讓皇上親自定下功名,故糊了名不讓皇上知道哪幾份是三甲。”

“這到有些意思。”熙和喃喃說道。

這次科考最後一場的考題是“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攝政王也算是頗費了一番功夫,才圈中了這個題目,其中隱含之意,不言而喻。

小皇帝搶過熙和手中的墨卷,嗬斥道:“大膽,前朝之事,後宮也要幹預?”字說著低頭看卷子,那卷子上頭的字撇捺向兩側伸展,收筆前的粗頓以及抬峰都和以往見過的不同,稱得上結體方嚴,筆畫沉著,變化多端。

“皇上此話豈不荒繆?高祖起,男後參與朝政就已是慣例,臣難道不是皇上的帝後?”熙和私心裏一直不承認自己是小皇帝的妻子,但聽小皇帝訓斥他幹政又忍不住說出了這樣的話。

小皇帝聽他這麼說,冷笑一聲。暗罵,朕怎麼沒看出你把朕當成你的丈夫?

又是三日,小皇帝已將所有墨卷看完。加上今次又是正是三日一次的禦門聽政,小皇帝便下令召見新科進士。

天未亮,紫禁城大門外第三通鼓被敲響,二門打開,攝政王和秦卿兩人在前,帶領百官在二門外前排隊,等候裏麵太監高喊上朝,在入門。

“秦相好手段!”攝政王挑眉,看著身側的秦卿。

秦卿摸了摸胡子,臉笑成一朵菊花:“攝政王過獎了,老臣不過感念先帝,忠於皇上罷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突然相視大笑。

“上朝——”

由遠及近,一聲緊似一聲。

百官整理衣冠,分兩班進入,肅立大殿兩側,靜候小皇帝聖駕。

不一會兒樂起,胡勝全高喊:“皇上駕到!”小皇帝慢步下轎子,從後麵走上龍椅,安座後,自有小太監再鳴鞭高喊:“百官朝拜!”

百官自然下跪,高呼萬歲,隻有攝政王敷衍似地彎了彎腰。小皇帝也不以為意,免禮之後就和秦相對視一眼,說道:“傳新科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