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白玉堂公主下嫁,展昭麵拒,當時便知不妙,卻也無奈。果然,朝廷封賞聖旨下來,隻加恩展昭一人,升官賜金、風光還鄉,便似白玉堂這人死在衝霄,隻字不提。
這些話,縱然沒有說出口,卻如一支利箭當胸。
展昭頓時臉色煞白,叩首道:“都是展昭行事不周。如今,展昭雖已離朝廷,仍懷禦賜金牌,有專折奏事之權。這幾日便去拜訪府縣老爺,終須給些薄麵。”
瞧著一旁容色死灰的白玉堂,白氏緩緩搖頭,道:“不敢。白家就算生意做不下去,隻要我兄弟平平安安,粗茶淡飯糊口,也不打緊。隻求展大人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兄弟的聲名性命,莫再糾纏。”
展昭轉頭瞧著白玉堂,眼神漸漸露出痛楚,竟沒法出聲。
白玉堂卻起身直接往展昭身旁一跪,直挺挺盯著白氏,道:“大嫂,小弟曾當著包大人和四位義兄的麵,自承但凡展昭活著,便許身於他。”
白氏神色淒然,道:“兄弟,常言道‘托生但莫為婦人,百年憂樂由他人’……二弟頂天立地一條漢子,屈身事奉男子,便成了男妾,連尋常婦人都不如,再無立足之地。朝廷仁厚,不忍治你玷汙官箴罪名,隻好當你死了。”
白玉堂鐵青著臉,依舊挺得筆直,隻啞聲道:“嫂子,小弟是回來領罰的,不是認錯——對不住大哥在天之靈、不能再娶妻生子,甚或那些零碎苦頭,誓言出口前,小弟都已想明白。”
展昭顫聲道:“玉堂!”
白玉堂卻不理會,續道:“……如今木已成舟,白玉堂已經是展昭的人。隻求嫂子狠狠責罰,小弟決不敢辭。”
白氏黯然長歎,垂首道:“你哥哥臨終前囑托,好好教養照顧你。如今竟成了這般,嫂子愧對他在天之靈。等你侄兒成年了,我便去你哥靈前抹了脖子,算是賠罪吧。”
展昭急道:“白大奶奶何出此言?”
白氏淡淡道:“莫非展大人真不知道,遂你一時之欲,我二弟何等難堪委屈?”
展昭又深深叩首,亦不顧額頭見血,放平緩聲音,款款道:“大嫂誤會了。展昭雖一片癡心要誓同生死,這妄念絕不當連累玉堂。其實展昭自薦服侍枕席,又自願跟來白家效力,本想留這官身在,或能幫襯白家些許。若昭告天下,身居男妾之人是展昭,玉堂聲名定當無恙。”
白氏一怔,又拭淚道:“些許虛名,白氏血脈終究……”
一句話沒說畢,便已抽抽咽咽放了聲兒。
擰緊了眉頭,展昭朗聲道:“異日玉堂娶妻納妾,自然都不礙,更不敢連累白家子嗣香火。”
不等大嫂開口,白玉堂怒道:“展昭!莫非是你厭煩了男子,卻跑來做大方,讓爺去娶親?——你若厭棄白某就明說,姓白的受得了——休用這些胡言亂語侮辱五爺!”
展昭側頭對白玉堂微笑,道:“玉堂,展某隻求能隨侍身邊,兄弟朋友也罷、妾侍奴仆也好,但凡日日相見,便已心滿意足,豈有他想?”
白氏幽幽道:“二弟若不肯娶親,你侄兒……”
白玉堂重重一握展昭手,轉頭道:“大嫂,芸生都快十七啦,快快完婚才是——小弟自請上海船,替家裏生意出些力氣……求大嫂成全!”
見他寧願自請放逐,展昭又這般陳情,白氏猶豫片刻,垂首泣道:“二弟……嫂子又怎麼舍得逼死了你?”
白玉堂待要說話,卻被展昭使力握住掌心。
掙紮幾下,終於安靜。
展昭暗鬆一口氣,恭謹叩首道:“謝嫂子成全。”
作者有話要說:這種殘酷的場麵一直梗在某安胸口,終於到了不得不表達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