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賭博輸了錢,初一下午在劉三家。初一下午。晚上有人叫我喝酒,我沒去。睡了一覺,夜裏十點,醒了睡不著,起來喝了一碗水。又去劉三家,想翻本。門開著,燈泡亮著。劉三老婆,彎腰在掃地。我說人呢。
她回頭,看看我,說,不早來,都散啦。
才十點,都走了?我問她。
她說,錢給大頭一個人贏了,他還不走。
我說怎麼沒看見劉三。
她說劉三上廁所。
我家和劉三家隔個池塘,我家在池塘對麵。她說,劉三不在家。
我說那也不關我事。
她說,我關不關你事。她把掃帚靠在桌子腿上,走過來摟住我
劉三初二一早出去拜年,初三晚上才回來。出去拜年才回來。喊我喝酒,我沒去。我沒辦法同時既看到他,又看見他老婆。覺得難受,是種侮辱。
初一下午,開始我贏了錢,大頭輸了,但在財運最高峰時候,大頭在我手裏抽了五十塊錢。我沒來得及反應。之後,就開始背運。賭博賭運氣。運氣沒有,就是死輸。
初四早上,我被鞭炮炸醒了。三天年都過了,估計這定是誰家辦喜事。鞭炮聲音不遠。聲音從我窗戶沿子上,炸開。啪啪有人敲門,門沒鎖,拍拍,拍開了。小飛喊我趕緊起來,說你聽不見。
我說我聽見放鞭炮,給炸醒了。
我再聽,外麵哭成一團。我問他,不會死人了吧。
他說,劉三老婆掉進池塘,淹死了,早上吳老大出門放牛,看見池塘裏漂個人,走近了看,是劉三老婆,一絲不掛漂在水上麵。他喊劉三,劉三家沒人,現在兩家人都來了,警察也來了,劉三還沒找到。
我和小飛出門找劉三。一天沒找到。晚上回來聽說,劉三老婆是被人用木棍敲死後,扔池塘裏。法醫鑒定,是它殺。
直到第二天下午,劉三才騎著摩托車滿身酒氣回村裏。看見家裏搭了個靈堂,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夢見自己死了。人家都問他去哪了,他說出去玩了兩天。天還沒黑,警察來把他帶走了。一個小時不到,又把他放了。他在鎮上叫了輛昌和送他回來。他暈車,下車吐了 。
初六,人要送去火葬。因為派出所說她不是被棍子敲死。她就是自己淹死的。造謠要坐牢。
吳老大也說,他看錯了,她穿了衣服,羽絨服。穿了衣服,就隻能自認倒黴。他的牛也看見了。而且霧氣太大,他隻能看見池塘上麵,漂了個東西,一開始他還以為是個蛇皮袋。有條陌生狗,總是對池塘上麵亂叫,他才仔細看,是個人。他也沒看清是哪個。根本看不清。
初七,死人埋了。活人都要出門打工,村子越走越空。南京那邊工地上十五開工,但初九就要我過去 。我撿了幾件衣裳。順便把被子卷起來,放起來。防止家裏沒人老鼠在裏麵做窩。被子下麵居然有一雙女士襪子。襪子裏麵鼓鼓的,塞了五十塊錢。
五十塊錢我買了一包中華煙,一個打火機。
我用打火機燒了劉三老婆的襪子。點了一隻煙,抽了這隻煙,我就出了門。煙頭,我甩手扔進了池塘。池塘裏有兩隻鴨子,安靜地匍匐在水麵上,一動不動。好像沒看見那一點火星,從空中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