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送我是你莫大榮幸,我們從後街走,前麵人太多,我阿姑店門還沒關。 我說隨你,我無所謂。
後街路一直沒修,還是從前石頭路,石頭大一塊小一塊,打滑,不好走,走不好就跌跟頭。 她抓住我的手,說,你牽著我走,不然我跌到了你也跑不了。
她的手很小,滾燙,在我的手心捂出了好多汗。
我想,這他媽是最後一次。我受不了手心出了這麼多汗。
快放暑假的時候,有晚我在西莊幫三姨搭豇豆架子。
天都已經黑了,有個人往地裏走。瘦長的很。但看不清。他喊我,老袁。我聽出聲音,也喊他,老許。像兩個互相調侃的大人。
他走過來,搶過我手中的一捆竹竿。說,你哪會做事啊,我來搞。
夜裏他騎車帶我回鎮上,從小琴家經過的時候他說,你下來,去叫她一起玩。
我沒動,我說,她現在不和我們玩了,她現在跟三班那群人玩的好。
他說怎麼可能,她怎麼這樣啊。他正說著的時候,小琴從房子裏走出來,看見我和大個子,瘋狂招手又喊:等我一個,我回去換雙鞋。
大個子推著自行車,我和小琴站在他兩邊。小琴說大個子,你死哪去了,你再不回來老袁要急瘋了。
我說你瞎說什麼啊。
小琴說看你還怕醜。
我越來越討厭她,不想和她爭辯。大個子說,今晚又能打牌了。好久沒打牌了,在城裏急死人。
我說,那你不早點回來。
他說還早點回來,能回來玩幾天就不錯了。
我說,那你還要走啊。
他說,我現在讀寄宿學校,兩個星期放四天假,我明天就要去學校。
我把手扶在自行車坐凳上摸了摸,有些地方生鏽了。大個子說,這次走我把自行車丟給你,你晚上去三姨家吃飯還能騎。
此刻我沒有興致。雖然我一直渴求一輛自行車。好多時候都是這樣,一直期盼它來。等它真來時。卻一點樂趣也沒了。
小琴對大個子說,肯定是你要走,他傷心了。
這個狗日的太多管閑事了,但她說什麼都對一樣。
那一晚打牌我也是胡亂出牌。自己牌都理不順。一點打牌心思都沒。但小琴和大個子很開心。把新撲克摔得啪啪響。很晚的時候,大個子要送小琴回去。他說不騎車了。車就放在你家。
我說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他說,那哪知道,下個大周我不一定回來。快放假了,要準備複習。
我說,那暑假了再回來玩吧。
他說暑假不一定回得來,可能要到我媽那去。
我說,你媽不在城裏
他說不在,一直都不在,我住我表哥家。
小琴說,別聊了,都幾點了,我困死了。
大個子說那我送你。
她不樂意。她說,老袁,你送我,我和大個子不同路,你騎車送我。我看出大個子很想送她,但不好意思再開口。他們站在紗門外,很多蚊子,在腿邊盤旋,嗡嗡叫。我說我才不送。你自己不會走啊。
她說你不送我就不走了。
她又拉開紗門走進來。
大個子說,你送她回去就是,你兩真是煩人。
而我想陪大個子一起回去。
我說,那好,你先走,我馬上送她回去。
大個子掉頭走。一走進黑暗就不見了。
小琴昂著頭說,走啊,還不走,真留我過夜啊。
我說,你還想走?
說著我把她推到牆邊。可能力氣過大,她撞到了牆上,疼的叫了一聲。
我說,你愛管閑事是不是?我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管。
她害怕了,想從紗門跑出去,被我攔住了。我像攔小雞一樣,張開兩隻手。我說,你今年多大你還記不記得。
她說,你管我多大。.
我說,我十五歲,我過了年就十六了,你們還是小吊。
說完我拽住她的手臂,狠狠將她推了出去。我知道她和大個子一樣,在這樣的夏夜,一出門,瞬間就會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