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來打牌的二莎,是李光貴的老婆。李光貴是鎮上的醫生,骨科的。骨科的主任是張兵。張兵是二莎的朋友。對於沈村人來說,男女之間,不存在友誼,但我們都默認了,這一對狗男女,是朋友。
二莎喜歡打牌。牌不是撲克,是麻將。不是說二莎不打撲克。她隻是更喜歡打麻將。
李光貴的弟弟,是收破爛的。生意做的不好,總是折本。我經常賣銅給它:一些銅絲。我在安廣網絡上班,負責安裝和維修有線電視。也負責收錢。費用一百四十四一年。有些人不交。我們領導說,誰不交,直接剪它線。他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那些農村人,吊的很。你剪它線。他不拿鋤頭敲你能放過你?
有些線路老化了,電視就不清楚,信號差。別人就打電話投訴。我就要去換線。換下來的線,我就帶回家了。
晚上沒事的時候,我就拿吧手工刀,把外麵的皮削掉。把銅絲剝出來。賣給李光庭。這些錢,我沒用過,都存在工資卡裏。我覺得這是我應得的一個部分。
去銀行,我要和趙敏聊幾句。她是命好。讀了個大專,她老頭找人把她安排在銀行。快活的很,又不忙。五點鍾下班,我沒這個好命。
我和她打招呼。她見到我很開心。但我們之間隔著一層玻璃。據說是防彈的。我問過趙敏,她說不知道,她問馬主任。馬主任說,何止防彈,大炮都轟不開。我聽人說過馬主任,說話很泡皮。泡皮是沈村方言,就是說大話的意思。我總算見識到了。
二莎比趙敏大六七歲。可以說不是一個同時代的人。有代溝。所以我以為她倆是沒有交集的。
但李光貴是趙敏的表叔。趙敏的工作,是李光貴找的人。找的銀行一把手,董學海。
董學海以前和二莎談過戀愛。按理說他是不願意幫助李光貴的。也許感情上的矛盾抵不過經濟上的利益。趙敏還是去了銀行上班。
董學海經常來我二姨家飯店吃飯。我經常在我二姨店裏幫忙。端菜,拿碗什麼的。所以他認識我。
他知道我經常和二莎在一起打麻將。就托我幫個忙。我還以為他家電視不清楚。他說不是電視,和電視沒關係,我不看電視,現在電視沒什麼好看,我家電視隻有我媽看。
他說不是電視,我就猜不到什麼事。
他說,這個事情,你要保密。
我說,那是當然,我是不會瞎說的。
他說,你幫我給二莎帶個話。
我心怦怦跳。我忽然想到了水滸傳裏的王婆。
他說,我打電話她也不接。
我說,可能不太方便吧。
他說,就是不方便接,也要回個電話啊,我又不止打了一個兩個。
他說,我去年給她搞了幾萬塊錢貸款,馬上到期了,到期了要還啊,躲著怎麼是辦法。
我說真不行你找李光貴啊。
他露出難色,好像很尷尬。我就估計,事情比他說的複雜。
他讓我帶話,我答應了,有什麼辦法,我是不太會拒絕別人的。我隻能告訴二莎。
二莎氣的臉通紅,罵到,這個狗操的,太不要臉了。
二莎雖然年紀比我大,但我是很喜歡她的。這是我第一次聽她說髒話,雖然罵的不是我,我是很難受的。
我準備走,她卻說,你告訴他,就一句話:還他媽個屄,你就這麼跟他講。
鎮上的李光貴是醫生,是骨科的,但其它毛病也看。他辦公室,靠近廁所。氣味很難聞。
院長說,要把廁所撤走,但好幾年了也沒有。李光貴好像也習慣了。
院長說,要給李光貴漲工資,好幾年了,也並沒有。李光貴和趙敏的爸爸是表兄弟,平時關係是好的。
董學海和趙敏的爸爸是同學,但關係一般。
二莎是外地人。也就是說,她和沈村的任何一個人,其實都沒半毛錢的關係。可現在看來,她和鎮上的每一個人,都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我記得在中央二台的一個旅遊欄目中,聽到過這樣一句話:沒有人是一座孤島。大概意思是,每個人都是一個整體的一個部分吧。
二莎有沒有還董學海的貸款,我不清楚。董學海有沒有找李光貴要錢,我也不清楚。
但後來事實好像明朗化了,有一天上午,二莎回了千裏之外的老家,再也沒有出現過。李光貴成了李光棍。
這以後,鎮上的每一個人,又成了親密的夥伴。我覺得二莎,就是例外的一座孤島,而我們,鎮上的人,是想在海島之上棲息的海鳥吧。
隻是,如今海鳥還在,島卻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