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人新世紀的2001年初,日本小學館出版的雜誌《SAPIO》推出了所謂“新世紀特大號”的特刊,其主題為“日本·新民族主義宣言”。該特刊明確提出,“日本的再生”需要新的國家目標;為此,必須重新構築“作為日本人的自豪、氣概以及價值觀”。從而,該“宣言”就成為20世紀90年代中期前後日本出現的新民族主義潮流趨向高漲的一個標誌。
民族主義是近代民族國家的伴生物,曾在世界近現代曆史發展進程中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可以說,人類自進入近代以來,幾乎每一個前進的腳步都離不開民族主義的推動;國際關係體係的每一次演變,都有民族主義伴隨其中。在日本近代以來的國家發展中,民族主義也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從某種意義上說,正是民族主義引導了日本的近現代曆史。在日本自明治維新開始的現代化進程中,民族主義曾經作為維新變革的重要內容,推動日本走上“富國強兵”之路,得以迅速躋身世界強國行列;但它的極端膨脹,也將日本引上了軍國主義道路。對亞洲的侵略戰爭和殖民主義,在給鄰國和自身都帶來巨大災難的同時,也最終導致了日本現代化進程的挫折。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基於對戰前曆史的反省,日本的民族主義曾經被作為戰前極端國家主義而遭到否定,在戰後社會思潮的洪流中一度消沉,成為一股潛在的暗流。但20世紀60—80年代,日本經濟高速增長,伴隨著明治維新百年來夢想的實現,日本的現代化任務趨於完成;成為世界經濟大國的現實,重新激發起了日本人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戰後長期受到壓抑的民族主義感情再度滋長,重新掀起波瀾。它的代表性呼聲,就是要求在國際上取得與其經濟地位相稱的政治地位,從而形成20世紀80年代以民族主義為基礎的大國主義思潮。完成現代化趕超任務的日本,開始進入重新設計和選擇國家發展目標和發展模式的新的轉型時期。
然而,就在這一轉折關頭,甫入90年代,日本即遭遇了冷戰體製的瓦解、經濟全球化的迅猛推進以及由此帶來的國際政治經濟格局的巨大變化。隨著戰後現代化趕超時期的最後輝煌——“平成景氣”的結束,“泡沬經濟”瞬間破滅;隨著與國際冷戰體製相適應的戰後日本國內體製——“五五年體製”走向解體,日本人經曆了國內政治的急劇動蕩、經濟狀況的長期蕭條、增長的長期低迷,加上“海灣戰爭”及中國的迅速崛起對國民心理造成的打擊,80年代提升起來的民族自信心與90年代日本麵對的現實之間形成反差。由此,日本人經曆了第二次世界大戰戰敗之後的又一次思想迷茫和混亂。進入重大轉型期的日本,似乎迷失在了世紀轉換的十字路口。
在這種對現實與前途的混沌和迷茫中,日本人中出現了一股強勁的民族主義潮流,這股潮流正是迎接新千年之際《SAPIO》特刊的主題,即被稱之為“新民族主義”的思潮。這股潮流試圖從民族的曆史文化、民族的傳統價值中重新找回自我和自信,呼喚“愛國心”,重新樹立凝聚民族的認同意識以及價值觀。它最典型的訴求就是重新認識和評價日本明治維新以後所走過的道路,當然也包括重新認識和評價日本對亞洲的侵略曆史,反映在國家政治層麵上,即在重新設計和選擇國家發展目標、發展模式的轉型進程中,國家主義的色彩趨於濃厚。在此過程中,新民族主義一度相當引人注目,似有成為主導性意識形態的趨勢。
由於第二次世界大戰前,日本的民族主義、國家主義曾經極端膨脹並給亞洲鄰國帶來巨大災難,故20世紀90年代新民族主義的出現,自然地重新喚起了周邊國家的人們對戰前日本的民族主義——極端國家主義的慘痛記憶。因此,這一潮流的興起,當然引起了周邊國家的廣泛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