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2 / 3)

大伯回來了,柳成蔭特地從學校趕回來一趟,見過大伯、嬸娘,還有柳小鳳、柳小龍,談論起來,小鳳歲數比喜子大,小龍的歲數比喜子小,自然一個是姐,一個是弟。接下來的幾天,柳家像過年似的,一家子熱嘈得很呢。柳安然難得有這個樣子開心,每頓均喝一兩杯“大麥燒”呢,小鳳、小龍圍著爺爺轉,老先生想不開心都不成。天倫之樂,天倫之樂,不是你想就想得到的。

這幾天,村民們都被建橋隊打樁機的轟隆聲吸引了。上工的,過路的,都好奇地談論著那一上一下的大錘,談論著橋的形狀,談論著橋的種種好處。人們的眼前出現了一道長虹,靜臥在香河上。那麼美氣,那麼氣派。

“轟隆,轟隆!”建橋隊的打樁機,不停地響著,好響啊,震蕩著香河,震蕩著香河南岸那小小的村莊,也震蕩著香河人的心。

老柳家真是喜事盈門,柳春耕給一家上上下下帶來的驚喜還不曾散去呢,另一個喜訊又到了門上。郵遞員給柳成蔭送來了紅彤彤的,燙有“廣陵大學”四個金字字樣的錄取通知書。這可是柳家門庭上頭一個大學生呀,柳春耕比自家丫頭、小夥考取了都高興,從香香店買來了整箱整箱的禮炮,在龍巷上擺成了一條長龍,一齊點燃,整個香河村被炮仗的轟鳴聲所籠罩。柳成蔭的錄取通知書,像個寶貝似的,在一家人手上傳得來傳過去,柳安然接過錄取通知書的時候,語調緩慢地對自家的孫子說道:“喜子,你到任何時候都要記住,香河村真龍地,是個出能人的所在。”

柳成蔭考取了,柳家一家子高興得合不攏嘴自不必說了。一家人進進出出,忙得一陣風似的,楊雪花這個做媽媽的,心裏頭更是有說不出的高興。說實在的,當柳春耕那麼氣派地回到香河的時候,她的心裏真打翻了五味瓶子呢,真難不成當初是我楊雪花選擇錯了?如果我當初嫁的是柳春耕那又會是怎兒樣子的情形?女人的心就是活泛呢。想歸想,骨子裏頭也有那麼一絲絲的羨慕,柳春耕要為香河村在香河上造一座大橋,真是在旁人看來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呢,要不是柳春耕的大鐵駁子每天在忙著運輸,建橋隊的打樁機每天都“轟轟轟”地響著,哪個能相信這一切竟是當年的矮冬瓜幹的呢?在楊雪花的眼裏,柳春耕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楊雪花從內心佩服柳春耕,造橋修路是老輩人就說過的,為人在世積善成德的好事,錢財乃身外之物,柳春耕能看得破,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這樣子看得破的。她佩服柳春耕,自然而然就會把自家的男將跟他作比較。春雨原本還在村小做個老師,因為不曾答應一件婚事,丟了老師的飯碗,一直在家裏磨豆腐,種責任田,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一心一意隻想把喜子培養成人。楊雪花曉得,喜子身上寄托著春雨許許多多的夢想呢。

現在好啦,細小夥終於不曾辜負娘老子的希望,考上了廣陵大學,那可是遠近聞名的高等學府呢,爺爺這些日子也都掩飾不住心頭的喜悅,抹著雪白的胡子,笑嗬嗬的。村上人見麵跟他打招呼,“老先生好福氣哦,喜子還是我們村子上頭一個上大學的小夥呢。”其實,在香河村頭一個上大學的是陸根水家丫頭陸小英。可在村民們眼裏,陸小英終究是要嫁出去的,是個外人。喜子才是香河村的人呢。

“是細小夥自己有出息,嗬嗬,細小夥自己有出息。”柳安然眉開眼笑,更開心了。其實,柳成蔭考上大學,並且考的是廣陵大學,有一個人更高興,更開心,哪一個?陸小英,多少年來一直把“喜子哥”掛在嘴邊子上的小英子。

這些天,柳家門庭若市,人來人往,整個香河村一村人都為他高興呢,個個臉上露著開心的笑意,人人喜氣洋洋的。龍頭上,人簇簇的,內三層外三層,真是看“新科狀元”呢!

柳春雨手不停,腳不住,秋涼天,忙得身上汗漬漬的,不住氣地給前來道喜的鄉親們拿煙,分糖。而喜子呢,則是張家約,李家請,東家拖,西家拉。……淳樸的村民們,爭著吵著,殺了下蛋的雞,宰了生蛋的鵝,非要把喜子帶到自己家裏頭過上一天。香河村出了這個樣子有出息的小夥,鄉親們高興呢,舒心呢!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香河邊,柳蔭裏,英子和喜子相依著坐在一塊。

“今晚的飯菜可可口?”兩個人坐的時辰長了,均沒得一句話。陸小英不鹹不淡地問了句。今晚是她堅持讓家裏請柳成蔭吃飯的,媽媽自然是沒得意見的,陸根水雖說跟柳春雨不怎兒“投”,但這個事情上,他是孤家寡人,連英子的奶奶都支持英子的想法,跟自家小夥說:“做人還是厚道些個好,村子上有頭有臉的人家哪個不請喜子過一天?我們家更該請下子。你說呢,小琴?”來娣子自然曉得兒媳婦的想法的,問下子也不過是當麵場上的話罷了。

其實,這麼多年下來,你說小琴一點兒都不想春雨哥,那也是不現實的,尤其是剛進陸家門的那幾年,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白天,“琴丫頭”什呢都不想,悶著頭做活計,那時候大集體上,“琴丫頭”可不曾少給家裏頭爭工分,盡管她還是個新娘子,人家新娘子頭一兩年幾乎是不上工,為什呢唦?新娘子自然要享幾個月的福,人家也是名正言順的理由,人生在世隻此一次,哪有一進門,就像牛兒似的,“軛頭”一架就耕地呢?幾個月一歇,好了新娘子變成大肚子,“有”了。這當兒婆婆發下話來,繼續歇著,凡事要細心些個,千萬別做重活計,千萬別跌斤鬥,肚子裏骨肉可是承擔著傳宗接代的光榮使命呢。很顯然,有了喝奶的細的,更不能下地做農活了。這個樣子一來,頭兩年就不用下地了。可“琴丫頭”不曾這個樣子,一直做到小英子出生之前,“擱”(孕婦臨產的狀態)咯,才被送到村子上王先生的醫療點上去的。

白天“琴丫頭”靠農活來麻醉自己,一天下來,疲乏得很呢,也就好睡覺了。可你想睡有人不讓你睡,“琴丫頭”的男將陸根水,一到晚上就放她不得過身,哪怕“琴丫頭”像個死人似的躺著,他也不管,也要把那個東西往“琴丫頭”下身插。既然嫁都嫁過來了,做了人家的婆娘,你還有什呢話好說的?不願意?哪個男將會顧及你的感受唦,“琴丫頭”隻有把頭扭到旁邊,不讓陸根水發覺,悄悄地流淚。這樣子的日子,“琴丫頭”究竟過了多少年,沒有細心數過,直到後來有了小英子了,“琴丫頭”心裏頭也扯得開了,春雨哥的影子漸漸地淡下來了,那些個“念想”也就遠去了,即便是偶爾會從頭腦子裏頭冒出來,也隻是個“念頭”罷了。“琴丫頭”曉得,自己已經能控製了,沒得什呢可怕的了。曾經有一段日子,“琴丫頭”似乎發瘋了似的,想春雨哥,不能自拔,連她自己都不曉得會做出什呢出格的事來,自個兒想想都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