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跟爸爸媽媽說了之外，柳成蔭也去了一趟垛田。原來去垛田是為了看爺爺，現在又多了英子。自然把自己的事都跟他們說了，也是讓他們放心，自己在省城會好好幹的。
知道丈夫要調往省城工作，蘇華心裏懸著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下來了。她跟丈夫說了自己的想法，她不想呆在楚縣教師進修學校了。你在省城，我一個人在楚城也沒得意思。還是讓老父親出麵，跟清江市教育局打聲招呼，最好還回清江一中教書。這應該不是什麼難事情。況且，我本來就是從一中出來的。小永沒幾天也要上小學了，在外公外婆這裏，上學也方便。小永的爺爺奶奶想細孫子了，可以接他們到清江來住幾天。反正，這裏有三層小樓呢，他們來了，住的地方不用愁。
柳成蔭對妻子的想法當然沒有什麼反對的理由。自己這一次去省城，夫妻間聚少離多，要想把妻子調進省城，那可是難上加難。憑他去當個小處長，更是不要想這種天上掉餡兒餅的好事情。讓妻子回到嶽父嶽母身邊，也省得自己牽掛。他這輩子已經注定要對不起一個死去的女人了。他不希望再對不起現在還在自己身邊的女人。這些想法，當然隻能放在心裏，他是不便直接跟妻子說的。現在，他隻想做個好丈夫、好兒子，讓妻子、兒子生活得幸福快樂，多孝敬孝敬家裏的幾個上人。其他都沒那麼重要了。政治舞台，似乎一下子離他非常遙遠了。
動身的這一天，小黃再三請求，讓他再為柳書記開一回車，去了省城再坐小黃的車，不曉得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金愛國也是的，說什麼也要跟柳書記去省城望下子。說是自己曉得柳書記的宿舍安頓在哪塊，以後也好經常到省城來看望看望。他們這兩個人，畢竟跟在柳成蔭身邊工作了3年多了，哪能一點感情沒得唦。
原本一身輕鬆的柳成蔭，一下子被小黃、小金弄得心裏頭不那麼輕鬆了。在心理上，他是想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快樂的單身漢，快快樂樂地離開楚城，去省城報到，然後開始全新的工作。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然而，想想容易，做到這一點蠻難的。盡管他拒絕了許許多多人的送行，包括譚賽虎這樣的“發小”。然而，他實在不好意思拒絕，小黃、小金兩個平常工作起來幾乎形影不離的人。這兩個人，又讓自己內心的某些神經受到觸碰，原先設想的瀟灑離開完全泡湯了。
當小黃開著黑色的紅旗緩緩經過縣委、縣政府大門口時，柳成蔭忽然聽到有人喊他。回頭看時，車身後並沒有人追。自己隻好調轉頭。可自己剛一調頭，耳邊的喊聲又起，他看到一個人追過來。是她，陸小英。
“喜子哥，你這就走了麼？我來送送你。”
柳成蔭依稀聽到小英的聲音，便連忙關照小黃停車。他返身徑直奔回楚縣縣委、縣政府那座古堡式的大樓下，保衛科和傳達室的工作人員一見是柳書記，紛紛上前和他握手。
“柳書記，真舍不你走啊。”
“柳書記，我們一輩子都忘不掉你呀。”
“謝謝，謝謝同誌們。”
“謝謝同誌們對我工作的支持。”
“柳書記要走啦——”
“柳書記要走啦——”
有幾個站閑的市民一見是柳書記，自發地呼喊起來。這一下，南來北往的群眾，一下子都湧到縣委、縣政府大門口來了。這讓柳成蔭很感意外。
“對不起，對不起，小黃車子還在等著呢，再見啦。”
“柳書記保重啊。”
“常回來看看啊，柳書記。”
“好的，保重，保重。”
“回來，一定會回來的。”
“再見了，同誌們。”
“再見了，楚城的父老鄉親們。”
柳成蔭邊打招呼，邊在人群裏尋找著，剛才明明聽到小英在喊自己的。自己第二次回過頭去時，還明明看到她追在車子後麵，追過來跟自己說話的。怎麼一下子人就不見了呢？
柳成蔭滿懷疑惑地坐上車之後，小黃問了句，“柳書記，可以走了麼？”
“走吧。”柳成蔭有口無心地說了句。一邊還在自言自語，“人呢，怎麼就不見了呢？”
“柳書記，你說誰不見啦？”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金愛國掉過頭來問。
“陸小英書記啊，剛才明明看到她的。”柳成蔭十分認真地回金愛國。
“啊？”小金、小黃一聽幾乎是異口同聲，也是滿臉疑惑地望著柳成蔭。
這時，柳成蔭依然反身盯著那漸漸被拋在身後的古堡式的大樓，他似乎看到了陸小英正帶著黑高蕩那幫上訪的群眾，從大門口的過道走了出來……
2012年1月17日至2012年3月14日寫於海陵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