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柳成蔭終於要走了。

省市紀委調查的最終處理意見,經省市委同意後,與柳成蔭本人見麵了。最後的決定是,將他調離楚縣,安排到省委農工部工作。

據說,這是省委副書記沈達川力主的結果。

依照省市紀委派來調查的同誌的意見,柳成蔭停職檢查之後,還是要給予一定處分的。楚縣肯定是不宜再呆下去了。是否讓其回清江,還幹他原來的副書記。省市紀委派來調查的同誌在形成最後意見的時候,專門向在楚縣蹲點沈達川、楊永康兩位領導同誌作了彙報。

沈達川同誌發表了自己的看法,說是我們共產黨總是講功不抵過。這本身就不符合我們黨倡導的實事求是的原則。有功就是有功,有過就是有過。最後還是要看是功大於過,還是過大於功。這在解放前夕,我們共產黨對那些國民黨投城將領不也是論功安置的嘛。我看柳成蔭這個小同誌,就是屬於功大過的這一類。這次犯錯誤,就是年輕感情用事。有些人說的什麼“政績工程”、“麵子工程”,我看是扯淡,說破壞生態,更是無限上綱。現在不是“文革”,決不允許搞無限上綱無情打擊那一套東西。

沈達川同誌最後還作了自我檢討。他說,現在回過頭來看,我和楊永康同誌當時的工作分工是有缺陷的。讓小柳同誌去破掉自己苦幹一冬才建成的養殖場,是不是有點兒殘忍?同誌們想想看唦?如果不是他去親自執行,或許他也會想不通,但事情的結果就會不一樣的。再說,我這一陣子蹲在楚縣,發現柳成蔭擔任縣委書記以來,還是做了不少工作的,而且是有影響,得到了廣大幹部群眾認可的大動作。這對於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同誌來說,不容易啊。我看對柳成蔭同誌要看主流,看本質。是否可以讓小柳到省委農工部鍛煉鍛煉,成熟一些再到下麵去會更好一些。這一塊我分管,跟他們部長打個招呼,給他送個人才,高興還來不及呢。

沈達川可是省委分管農村工作的資深副書記,他給柳成蔭的事情定了調子,省市紀委派來調查的同誌還有什麼好說的唦。這讓一直鬱悶得不行的縣紀委書記丁正清長長鬆了一口氣。他暗地裏替柳書記捏了一把汗。乖乖隆的冬,好在沈書記是個敢講話,真正關心愛護基層幹部的領導,要不然柳書記真的就倒黴了。果真如此,那不是讓在基層實幹的同誌心寒麼?

事實正是如此,你事情做得越多就有可能犯的錯誤越多。你什麼也不做,站在旁邊望著別人做,等著發現漏洞,一封“人民來信”搞定,便可踩著別人的肩膀往上升。長此以往,我們黨的事業還怎麼能幹得好唦。

丁正清這刻兒,隻能自己跟自己感概一番。身為縣紀委書記,守紀律這一條他自然懂的。會上的情況,隨便亂透露,那自己就要受處分。好多東西隻能爛在肚子裏頭。跟柳成蔭感情再好,對他再敬佩,也不能透出半句。那就在心裏頭為他高興高興吧,隻能如此。

簡單的日用品放上車子之後,柳成蔭準備跟工作了3年多的楚縣告別了。

當然,家一時還搬不成。洪水漲勢雖然有所回落,但楚城內還沒有能完全通車,汽車還必須繞道行駛。父母親為小英送葬之後,再沒肯進城。現在他又要走了,讓他們住在這大院裏更沒有必要了。

嶽父嶽母離開楚縣沒有幾天工夫,自己就被停職了。他先是在電話裏跟二老和妻子解釋了一通情況。送走了小英子之後,又專門回了一趟清江,當麵說了一些事情。

在嶽父麵前,柳成蔭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抬不起頭來,有些愧對嶽父這麼多年的栽培,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可能要讓嶽父嶽母和蘇華失望了。

在這件事情上頭,嶽母和妻子是說不出什麼來的,恨也隻能恨在心裏。事已至此,隻好聽組織如何處理。倒是老丈人眼界不一樣,叮囑他不要怕,不要灰心,年輕人路還長著呢,哪裏跌倒哪裏爬起來,繼續前進。並且讓他不要呆在清江,趕緊回楚縣去。這個時候,你要讓領導看到你並沒有離開工作崗位。更不能讓領導覺得你在鬧情緒,那就危險了。

果然,柳成蔭聽從嶽父的話,當天就從清江回到楚縣。這一舉動,得到了省委沈書記的肯定。無意當中,沈書記還問了他一句:“小柳啊,對停職有沒有想法?”柳成蔭態度誠懇地回答沈書記,“沒有想法。聽從組織處理。”那時,他整個心思全在小英身上,哪裏還在乎停職不停職唦。

如果現在再問問他,他肯定會說有想法。或者即使嘴裏不說有想法,心裏頭還是會有想法。再怎麼說,你把我當得好好的縣委書記擼掉了,還要讓我沒有想法,怎麼可能唦。

然而,事情有時就是這樣的。那時沈書記問“小柳”時,“小柳”是真沒得想法,如實回答,無意中為自己在沈書記印象裏加了分。他當然也不會想到,沈書記會在對他處理的問題上,為他講話,並且點名安排他進省委農工部工作。

他要走了,也回了趟香河,把自己工作調整的事,跟爸爸媽媽說了。柳成蔭讓爸爸媽媽放心,兒子會好好幹的。等在省城安頓下來,再接爸爸媽媽去看看。不過可能要等上一陣子了,畢竟到省城跟在楚縣不一樣了。在楚縣兒子是一把手,到省城隻是個中層幹部,小處長而已。要想在省城安頓個家,當然沒得像在楚城這樣便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