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9年臘月時節,再過十天就是新年了,剛剛從一場戰亂的惶恐氛圍中略微舒緩過來的京城內外滿目荒涼。大街上行人步履匆匆,雖然臨近年關,大街小巷裏完全沒有半點往年新年臨近時的繁華熱鬧。
巍峨森嚴的皇宮大殿之上,金軍雖然已經退出了京城,但仍然在邊城拉開長長的戰線伺機而動。戰報頻傳,人心惶惶。位列大殿之下的文臣武將麵麵相覷,各自把頭縮進脖子裏,連大聲喘氣的動靜都不敢發出來。
崇禎從龍椅上站起來走兩步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裏憋著一股怒火想要發作卻又硬生生的逼回了肚子裏,他的眼睛掃過大殿上眾臣的麵孔,特意溫和了語氣問,“諸位愛卿,誰可當三軍主帥,把金軍驅逐出關,保大明社稷安寧?”
大臣們的頭像被秋霜打過的茄子,以僵屍的狀態擺出統一的姿勢。
崇禎的眼裏閃過一縷蘊怒,加重了語氣,“怎麼,沒有一個人敢出來應戰嗎?!”
大殿上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
“國丈,”萬般無奈之下的崇禎隻好點了老丈人周奎的名,“愛卿認為誰可當此重任?”
周奎顫顫微微地上前一步,道:“皇上,老臣覺得此事非秦良玉將軍出馬不可,皇上可急召秦將軍援救邊城。”
“秦將軍遠在西陲邊韁,”崇禎皺緊了眉頭,“時間來不及了吧?!”
“那黃花城邊城可不可以抽出部分兵力來?參將毛德誌一向對皇上忠心耿耿,也是皇上信得過的人,那裏糧草兵源充足,毛德誌屬下的騎兵營能征善戰,統領胡文毅武功高強,年輕有為,可調來重用。”
崇禎瞪著周奎,好半天才喘出一口氣,“周奎,你怎麼敢打黃花城的主意?那是我大明祖陵之地,是京北的重要關口,如果稍有閃失,聯將死無葬身之地……你是想把聯活活氣死嗎?!”
“微臣不敢,皇上,微臣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了,請皇上恕罪!”周奎雙膝一軟跪了下去,眾大臣緊跟著趴在了大殿之上。
崇禎終於怒了,“你們……這幫昏庸無能之輩,看咱大堂之上,聯麵前站著這麼多七尺男兒,難道就沒有一個人能擔此重任?需要一個女流之輩來護我邊城嗎?!”
“皇上此言差矣,秦將軍乃巾幗英雄,對皇上又是忠心耿耿,除了她別無人選。”
崇禎默然無語良久,忽唏噓感歎,“人言江山代有人才出,為何我朝竟然不如上朝,有如戚將軍這樣的良才勇將來寬聯之心,反而出了你們這等庸俗無能之輩,而今落到要指望一個女人來救聯於水火之中,”崇禎越想越氣,一咬鋼牙,“袁崇煥呀袁崇煥,你也是枉費了聯對你的一片苦心,太讓聯失望了!”
刑部劉尚書不小心咳了一下。這一聲咳嗽好象不輕易間提醒了崇禎,“袁崇煥可有什麼新的說詞?”
“這個……”劉尚書眨了眨眼睛,“回皇上,他除了喊冤,什麼話都沒說。”
周奎冷笑,“皇上,這次可不能輕易饒了他,上次他二話不說斬了毛文龍,那可是我大明朝堂堂一品將軍,這回更是把京城和皇上的安危都置之不理,任憑金軍長驅直入,單憑這一點,就罪該萬死!”
“就是,”眾大臣立即隨聲附和,“皇上,國丈大人所言極是,要不然他真不知道這是誰的天下了,把京城安危置於何地,把皇上的安危置於何地,是何居心?!”
“皇上,這個人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說不定他早就跟金軍串通好了,皇上不可不防!”
朝堂上一片嗡嗡之聲,跟剛才的閉嘴不言正好相反,大家七嘴八舌爭先恐後說得群臣激昂,慷慨陳詞。
崇禎看著大堂上的眾臣,想著這兩個來月的擔驚受怕,臉色越來越難看,“刑部勿必嚴加審問,這次如果他不給聯一個合理的說法,格殺勿論。聯這次誰也不求,親自掛帥,親自統領各路援軍兵馬,誓必把金軍驅逐關外。”
“皇上!”眾大臣短暫的錯愕過後,齊聲歡呼,“皇上鴻福齊天,皇上聖明!”然後一個個伸出脖子挺起胸來,臉上露出輕鬆愜意的表情。
錦衣衛頭目郭征曹真想說什麼又閉上了嘴,崇禎皺著眉頭瞪了他一眼,曹征忙走上前來,把一封密函遞過皇上身邊的何公公。
崇禎從何公公手裏接過密函,展開一看,眼前一黑差點摔倒在地,何公公眼急手快地扶住了他,擔憂地問:“皇上……”
“退朝吧。”崇禎擺了擺手,兩個人踉蹌著朝後庭走去。眾大臣相跟著退出皇宮,一路上嘰嘰咕咕,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邊城內外,狼煙四起,烽火連營……
崇禎在龍榻上歇了一會,睜開眼睛,何公公忙奉上早就準備的好參茶,看了祟禎一眼,“皇上,又出什麼事了?”
崇禎想了想,“剛才還說起戚家軍……戚家武館那老太太過世了。”
何公公哦了一聲,“快九十的人了吧,也算得上是高壽了。”
“九十了?時間過得真快啊。”崇禎擺了擺手,何公公退出門去。
冬天的風象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在王家村村後的山坡上,一座新砌好的墳頭前,風撕扯著墳上的紙幡,吹落掛在樹枝上的最後幾片枯葉,枯葉在寒風中打著哆嗦散落在墳地的四周。幾隻烏鴉鳴叫著從灰蒙蒙的天空裏一掠而過,一陣狂風吹來,揚起的塵埃把墳頭上掉落的紙幡和枯葉一起掩埋在塵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