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倚著曹孟德的肩頭醒來,耳邊有他不穩的氣息。
他貼著我的耳朵,聲音有些沙啞,“醒了。”
我低聲問:“我們到了了嗎?”
“快了。”
然後,再沒了聲響。
我環著曹孟德的脖子,將頭埋在他的頸窩裏,昏然欲睡。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
“嵐嬗,我們就快到了,你跟我說說話,不要睡!”
“……嗯……”
“你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跟我說的話是什麼嗎?”他貼著我的耳朵,說話有些急切。
“……說的什麼?”很多事情,我已經不大想起,不是想不起,而是忘得太快,我的大腦已將近麻木,連一些基本的反應都要花上老半天。
“你說你不止一百兩……要我花一百兩把你從傅卯時手裏買過來,還不帶討價還價的……”
一晃神,不知道又錯過了些什麼,隻聽他在滔滔不絕地說著深刻於心的往事,明明是兩個人的事,我卻記得不如他記得清了。
我早已再無力氣去接他的話,勉強維持著一絲清醒已經費了不少力氣,我沒再去看枕頭下的竹簡還剩了多少,但我知道,我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有人說,等死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因為明明知道自己死期將至,卻不知道具體什麼時候才會咽下最後一口氣。
聽說人在臨死前往往都會有所掙紮,因為有忘不了的人事和放不下念想,而執著地徘徊著。
我不知道自己還在徘徊是為了什麼,那二者都不是,又好像都是。
眼睛看不見之後我想了很多,都是有關於怎麼把那些痛楚還給那個人,可是除了留在他身邊一點一點地等待自己油盡燈枯,我想不出其他的辦法。
他沒有嚐試過一個生命在自己懷裏逐漸失去溫暖然後冷卻的滋味,他也沒有嚐試過那種刮骨剔肉與骨血分離的痛楚,我想一點一點地還給他,即使沒有十倍二十倍那樣痛,但也足夠他記上半輩子了。
“……嵐嬗?”
“……嗯,我在聽。”
“我們到了。”
我略提起一點精神,“到了?那我們趕上了嗎?”
“會趕上的,現在才剛到寅時,再一個時辰就可以看到日出了。”
“現在有星星嗎?”我喃喃問道。
曹孟德似乎換了個姿勢將我抱著。
“有,很多呢。有織女星,哪,對麵那個應該就是牛/郎星了,一閃一閃的,亮的最賣力。”
我無聲地笑笑。
曹孟德低聲說,“他一定是做錯了事,在求織女原諒呢。”
我微仰著頭,眼前黑暗迷蒙,“……他會做錯什麼事呢?”
曹孟德的唇吻著我的耳垂,“他在趕赴一年一會的約定時,忘了帶上那一雙兒女了。”
我的脖子微微一僵。
許久,耳邊忽然能感覺到一滴灼熱,我頓了頓,似乎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像。
“嵐嬗,我弄丟我們的孩子,可會原諒我?”
我伸出手,感覺到一隻帶著繭子的手立即握住了它。
身體恢複感覺了?!
“你可曾後悔過?”
曹孟德頓了頓,啞聲道:“不悔……嵐嬗,即使要我再選擇一次,結果還是一樣的。”
我揚了嘴角,“謝謝你沒有騙我,如果……要我再選擇一次,我一定不要遇見你……我要躲得遠遠的,遠遠的……”
麻痹了的身體像是忽然蘇醒一般,身體裏好像有千萬把利刃勢如破竹。
我抑製不住,顫唞了一下。
曹孟德立刻將我抱緊,“嵐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