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孟德更加頻繁地出入營壘前方,我慢慢也開始著了男裝跟去。深入群眾才發現,情況遠比我聽他們奏報時想象的要來的嚴峻。
堅守在前麵的不是我想象中年輕力壯正當盛年的士兵,而是麵黃肌瘦滿麵塵土的老幼殘兵。隻要是拿得起刀槍的,都已經用上了,可見,曹營實在是沒人了。
好在這些士兵的士氣並不頹廢。白天是大家警惕難得較為放鬆的時候,有人還在營地裏做了把三弦琴彈唱著給大家提神。
那是瘦小的徐州士兵名叫朱小六,看起來隻有十二三歲,實際上已經十七了。
曹孟德打下徐州之後,徐州歸心,受降的徐州軍也隨之編入曹軍分支,為穩定軍心,曹孟德保留了徐州軍的原有編號,所以徐州軍還叫徐州軍。
為了不被餓死朱小六十歲參的軍,親人死於戰亂瘟疫,隻有他一個人跌跌撞撞活了下來,所以進了軍隊以後也無牽無掛的,為人甚是開朗。
他彈的是一首地方民謠,曲調悠遠,像母親輕哄孩子時的呢喃。我聽得入神,連他停了許久也沒有發覺。
“這是我阿娘小時候唱給我唱的小曲兒。”喑啞的嗓音驀地將我拉回神來,那個叫朱小六的男孩正不好意思地撓撓自己的頭。
我微微而笑,“很好聽,我都聽得入神了,你阿娘一定是個了不得的人。”
朱小六靦腆地笑著,提到他娘親,臉上就不可抑製地流露出自豪的神情來,“我阿娘,可是這世上最好的人!”
在每個孩子的心中,有哪個母親不是最好的呢?
我輕歎了口氣,為人母若是看到自己的孩子如今是這副模樣,心裏定然是不好受了。可是這該死的戰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連命都不是自己的,何況是受苦。
“你的琴很漂亮。”
“這是我自己的做的!也是我阿娘教的我,不過,總沒有阿娘做的好……你也是剛來這裏的嗎?哪個隊的?”
我愣了愣,搖頭道:“我沒有編隊。”
“哦……”朱小六眼中微微有些詫異,不過一閃而逝,“我是徐州軍那邊來的,其他人都不大願意被分在這裏,隻等著一鼓作氣上前殺敵去,不過,我是主動要求分到這裏的,我喜歡在這裏,這裏離水澤近,晚上的月色是最美的!”
我看著那張被戰爭洗禮過的臉,聲音裏還抱著美好意願卻早已不是做夢的年紀了,等在著這個時刻抱著美好心態少年的是冰冷的刀光劍影和血流成河的修羅戰場。
“有機會,我也想看看這裏的月色。”我說。
“那你晚上就來吧!晚上大夥兒可都提著精神呢,時而還能繳獲袁軍偷襲時用的羽箭呢。”朱小六歡快地說著,好像一次次躲過敵方的偷襲繳獲的勝利品不是那可以致命的箭,而是在海邊行走時意外拾到美麗的蚌殼一樣。
我被這個時刻抱著希望的少年感染了,心情也隨之好起來,“好,我會來看的。”
曹孟德並不允許我上前方去,在白天的時候袁軍不會明目張膽的情況下去看看也就算了,晚上危機四伏,有多少人是在一不留神的睡夢中被拿走了性命,那數字已經不用再看了。
我和他說起白天遇到的朱小六,曹孟德也有印象,隻說那那孩子天性單純,無論在戰場上曆練多少年,也還是脫不了原形。
“還有一件事,營壘前方那樣重要,為何不分派一些精銳去守衛,而都是那些……”老弱殘兵,我不相信曹營已經沒人到這個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