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笑,“那時候他不還小麼?現在多好,你們母子倆的關係真的很好。”
丁芷嫣不置可否。
“他記得你。”
“……”我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丁芷嫣再說道:“子修他還記得你。剛回來那陣子,那孩子性情本就安靜,我本也沒看出什麼,直到有一夜起來給他蓋被子的時候,聽到他睡夢中還喊著‘阿嵐怎麼不給子修講故事了’,我這才知道那孩子前幾年一直和你生活在一起。剛剛若不是我催著他走,怕是早已與你相認了,你說,我說的可對?”
我不否認子修的那句‘阿嵐’是我,但我不認同那孩子還會記得我。八年的時光,我雖不曾改變,但有太多的東西在變,其中之一就是子修已經不再是那個需要我講故事的小子修了,他已然長成一個有擔當的少年。
“你是在擔心什麼?”她說她怕子修認我,定是在擔心什麼,而威脅自身往往覺察不到威脅。
丁芷嫣不語。
我忽然明白,“你是怕我搶走子修?”這實在是杞人憂天!子修是她的孩子,誰能搶得走?
“這些年,我就靠著他才一步步地支撐了過來。”丁芷嫣停了手裏的活,“而我也隻有他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幾年仗一直打個沒完,每天都有人死,每天都有人無家可歸,每天都有人痛失親人。我親眼看過有人就這樣被活活逼瘋,開始的時候我也怕自己遲早離這麼一天不遠。”
“可是那時候,就是在這裏,那孩子拉著我說‘娘親不怕,修兒定會保護娘親的’。你或許不會明白一個為人母的心情,我本來來不懂,可是那一刻我知道,他就是我的命。得不到丈夫的愛又如何,我有我兒子;得不到一世安穩又如何,我還有我兒子。”
她說的很慢,但我知道,和我說這些一定很費力氣。這些應該是她心底最深處的話,可以守到人生盡頭也不對任何人說出,可她卻不得不跟我說。
我堅定道:“他是你兒子,你是娘親,誰也分不開你們娘倆,否則我陳嵐嬗第一個不答應。”
☆、【069折】此情,不思量
【069折】此情,不思量
我和玲瓏就暫且在這裏定下來。
一方麵我們學著做點手藝活作生計之用,另一方麵,前方打仗需要錢。曹孟德遣散的那些家當這幾年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他不肯動用在家用這一方麵的儲備,卻逃不過丁芷嫣的眼,字裏行間雖無半句艱辛,每次回信必會捎去不等錢物以作補貼。
前幾次都被退了回來,再有信來,她又雙倍捎過去,直到那邊再無動靜方罷。
這幾年,他們母子二人靠的都是自己一分一毫的努力,正如丁芷嫣所說,雖無錦衣玉食,卻是美滿祥和的。
織布那活,我和玲瓏兩個人加起來還不如半個丁芷嫣。而家務那活,我一個人不如半個玲瓏,飯食,洗衣,打掃,我若是在一旁幫點小忙,她的效率便減了一半。最後隻有我一人毫無用武之地,偶爾撿撿茶葉,完全是個坐著混吃等死的閑人。
閑來發現,這個家還有一個人和我一樣,蠻清閑的。
晚上燈下做做功課,白天院中練練槍法。
無論家裏有多拮據,他的衣物永遠是一塵不染的,待人親和有禮,加之相貌又好,受到眾多鄰裏的一致好評。
丁芷嫣除了是個當之無愧的賢內助,還是真了不起的母親。⌒思⌒兔⌒網⌒
隻是,這孩子小時候與現在比起來,除了會耍出一套已練到爐火純青的槍法,還有一個很大的變化就是,他很少與我講話。也許是丁芷嫣的擔心渲染了他,這孩子原就比別的孩子早熟些,知道的自然也多,即便不多他也該覺察到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