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笑笑,沒有辯駁。
可是這簪子卻沒有在最好的時機送出去。他揣著簪子還沒想好怎麼跟她說,遙遙便望見竹林深處濃煙滾滾,一顆鮮活的心髒登時涼了半截。
那丫頭,簡直混球。若不是養成太好,他一定要罵一句粗口以示自己心中此刻的憤懣。可是在一片火光之中找到那個命懸一線,單薄如絲的混球時,所有的東西一齊堵在胸口,連同那混球一樣昏倒的丫頭。
手臂燒傷嚴重,因體質特殊受不了大折損,又不得不給她動刀子,行醫將近十二年的他第一次握不住手裏的刀。
所幸這丫頭的生命力算是頑強,昏迷了三天才轉醒。隻是沒想到醒來的第一句便是他的廚房還在不住,得知事實,又十分委屈地解釋自己不過是想給他做頓晚飯……真真,是個笨蛋啊。東西沒了會有再得到的一天,可是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是的,什麼都沒了。不僅僅是她的命沒了,連同他也不會例外。
簪子就在那不是時候的時候到了她手裏。可那是什麼神情?難以置信?受寵若驚?總之,不是一般少女的羞澀。
經曆了那次火事之後,丫頭本能地見到廚房就繞路走,吃飯也不再要求菜裏麵要有肉。這樣的執拗如同一個孩子,可是他覺得,竟有點賞心悅目。
養傷期間,她不止一次地抗議他施針,說什麼在身上紮出了針眼很難看,要止疼不單單隻能靠針灸鎮穴而已,更要懂得麻痹神經之道。她不懂醫術這是肯定的,但說出那些比任何一個大夫還資深的醫用術語,他淡然的神情下也甚是吃驚。
麻痹身體的藥,從來就沒有聽說過,連古老的醫書上也無跡可尋,她如何能得知?說完那些,她總會期待地問他,怎麼樣,你有沒有靈感?
所謂的靈感是沒有的,不過,倒是想起自己以前在山上采藥時,聞過一種草藥,兩個時辰之中他竟聞不出其他草藥的味道。被她這麼一提醒,倒是可以試試,誰讓她那麼怕疼呢。
而這個由她提醒得來的法子卻不是第一個用在她身上。
五更天有人來求急診,他走的匆忙,而平時她不睡到日上三竿是怎麼也不會醒的,就沒去驚擾她,也沒留條子便匆匆出診去。相處一段時間,見不到他便知道他會去哪裏,這點默契他相信她還是有的。
出診的病人確是個急診,是急腹症。此症急性發病居多,腹痛如同斷腸一般難耐,好在發現及時尚未危及性命,隻是需要動刀。可是病人發病正疼痛難忍,繩索幾乎快被掙斷,幾個青壯年也難以製服住,這般根本下不了手。
束手無策之際,某人的話還是挺管用的。幸虧帶了那味草藥,讓人煎了送來,隻需放手一試。
一刻時,原本還在打滾的病人逐漸安靜下來。他用針鎮住幾個要穴,開始動手術。令人驚喜的是,果真不見病人有絲毫痛楚,而是無知無覺地安然沉睡著。
急腹症是不敢大意的病症,到傷口縫合完畢,已是午後。病人的病情還不穩,又不能走開,隻好托人回去告知那丫頭一聲。等人回來,卻說家裏根本就沒有人。
許是悶了,出去走走剛好沒碰上而已。醫治病人的時候最忌諱的就是心有旁騖,於是道了聲勞煩跑一趟了,等那病人徹底脫離生命危險,已是第二日。沒再拖延一刻,也不覺得這一天一夜的疲憊,他想回去告訴她,她的方法成功了。隻是第一次用藥,劑量沒法把握讓病人昏睡了一天一夜,所以現在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