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自己原來的衣服,再次環視這陪伴我將近一年的地方。
簡單的兩室小木屋,外室置了小幾可以喝茶聊天,進了內室就是安樂窩。內室的屋頂上有個窟窿,還是兩個月前替諸葛兄當了半天模特才換得諸葛兄爬屋頂給修補的,手藝不錯,沒再漏過雨水。
目光一寸寸地撫過那一牆一壁,最後落在鋪的整齊的床榻上,那上麵放著還沒來得及送出去的琴。我伸手去撫琴身上雕著的花紋,為什麼要送琴呢?許是伯牙絕弦,知音難求的故事給的我印象太深,送這琴聊表夙願。亦許是,他留給後人那精彩絕倫的一次空城計所感,他還缺一張琴。
我輕輕地將一折信封壓在琴身下麵,再別一眼,輕輕合上房門。
諸葛兄,不告而別,後會有期。
等他們看到空蕩的房間和那封信時,我已經在回洛陽的路上。同樣是來時的路,卻不是那時的心境,看來古人通常隱居修身養性倒並不隻是賣弄文藝時說說而已,而是確有其事。在山上住了這一年半載,歸期在即,心情卻平靜得連我自己都吃驚。
五日後,臨近洛陽,為了趕路,我沒在意一場小雨,結果卻因為這一場小雨,我生了一場病。正如我十五歲那年那場突如其來的高燒一樣,這場風寒亦來的讓人措手不及。
我身上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也沒找到什麼醫館,眼看洛陽近在眼前了,我想也許忍忍也就過去了。於是咬牙拖著愈來愈重的病體趕路,直到我看不清麵前的路,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才很累很累地合上沉重的眼皮睡去。
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我感覺自己醒了,眼睛卻睜不開。耳邊有熟悉的音樂婉轉而悠揚,我感覺心跳一緊,是我電腦裏經常循環著放的那首《RoadTrip》!心上這一緊,像夢一般,怕碎了這麼美的夢,我不敢驀然睜開眼睛,靜靜地聽著。
沒有消失沒有消失,真的沒有消失!我還聞到了空氣裏有我最喜歡的吊蘭開了花的氣息,還有不遠處有鑰匙和鎖孔相碰的聲音!
有人開門進來,換拖鞋的時候,那聲音從玄關傳來:“我回來啦!”
我一動不動地躺著,手指在輕輕地顫唞,慢慢握起,是質感柔軟的絲被。知覺越來越清晰,有溫熱的東西從我眼角滑/落,我慢慢地睜開眼睛。很柔和的光線,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以前每天早上一睜眼就可以看到的古銅風鈴在叮咚作響。
我慢慢地轉過頭,水木正頭也不回地往廚房走,嘴巴裏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陳嵐嬗你丫的就是個死豬,整天隻知道吭哧吭哧地睡,稿子都拖多久了啊,再拖老子娘就不給你飯吃了。啊呸!還吃什麼吃,給你吃你不也吃不了……”
喉嚨裏好像有什麼堵著,出不了聲,隻能無聲微笑著。
有人罵的感覺真好,真好!
身上的血液仿佛在沸騰著聚集在胸口,我緊緊拽著絲被,身體沉沉的,有什麼在呼之欲出卻又生生被堵在喉間。
水木拿著個洗好的蘋果哢嚓咬了一口,隨手在客廳的魚缸裏撒了點魚食,幾隻色彩斑斕的鬥魚蜂擁而上。喂完魚又拎了魚缸旁邊的灑水器,給落地窗前的幾盆吊蘭噴了點水。外麵有陽光折進,灑了水的吊蘭像沾著璀璨的碎鑽,葉子很蔥鬱,看得出被照料的很好,葉間星星點點地綴著白色的小花。
我深呼吸一口,不覺地脫口而出,“這花果真很香!”
水木隨口哼著的小調戛然而止,啪地一聲,地上半個蘋果跳了幾跳,不動了。身形僵硬的人這才緩慢地,一點一點地轉過身,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望過來。
整個過程緩慢地時間凝滯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