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另一壇雪無意又理所當然開了封。
“文期酒會,幾孤風月,屢變星霜……”一陣夜風吹來,我抱著酒壇子頓了頓,繼續道:“唔……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說罷,又很應景地抖了抖。
不是說喝酒會渾身發熱麼?我怎麼還是涼涼的?
唔唔,應該還是沒喝到渾身發熱那層標準。
“劉老頭的酒,聞著香,其實就是個花架子。”我晃晃手裏為數不多的酒壇子,起身想再去順幾壇回來繼續盡興。但坐的久了,站起來腿有點麻,我就倚著身畔一棵樹幹歇了一歇,抬眼一看,是一棵嫩芽初吐的不知名小樹。纖細的枝椏被我這麼靠著搖搖欲墜。
我伸手去摸那樹幹,寬慰道:“不怕不怕,我就靠一會兒,一會兒我就走,就走……”
“你現在這個樣子,還能走去哪裏?”
風吹得葉子沙沙地響,但還是隱隱約約聽得到那輕如飛絮的聲音。
我抬眼瞪著身畔的樹幹瞧了又瞧,看了又看,葉子嘩啦啦的,我不由地肅然起敬道:“不知名的樹兄,你真好!那我就不走了,你一直讓我靠著好不好?”
可是,樹兄這次卻沒有回答我。
涼月偏西,月光從牆頭傾斜下來,我倚著樹幹怔怔然地望著這個燈半昏時,月半明時的僻靜裏緩緩走出一個人。
他的步子像凍結了許久,一步一步,一點一點曝光在月光下。錦衣華服,衣袂隨風動,腰間墜著塊無瑕的玉玦,細聽之下隱約有伶仃聲甚是悅耳。
我眯了眼望去,逆光之中一張臉逐漸清晰地映入眼簾。青絲如墨,一絲不苟地籠在鑲金白玉冠之中,眉眼本是柔和,卻因為含/著一束懾人心魄的怒意而讓一張年輕俊美的臉帶著一股寒涼。他的唇線繃得很緊,目光亦將我看的很緊,我看著他步步臨近,微微而笑道:“你,怎麼來了?你可是貴賓啊……阿瞞呢?阿瞞沒去和你敬酒麼?哦哦,對了,阿瞞,阿瞞在洞房呢……”
袁紹蹙了眉,在兩步之外站定,唇角抿了又抿,像是生氣又像是無奈地將我望住。
我穩穩心神,張著雙臂穩當當地離開樹幹來了個金雞獨立,看著他眉宇間又加深了道小山川,豪氣幹雲手一揮,道:“你是想說我喝醉了麼?唔唔……”我清醒地搖了搖頭,“這世界,其實好多東西都是騙人的,首先,就是這酒!”我指著腳下的兩隻空酒壇子,“你看,我一個人喝的哦,可是卻還很清醒呢!你說,這是不是騙人?不信你看——”於眼前豎起一根手指,“這是……一根食指!哈哈,好傻是吧,我們那裏的人就喜歡跟喝醉的人玩這種傻×的遊戲,用來測試人家有沒有喝醉,其實都是騙人的……”
袁紹的手慢慢將我的身體轉過來,固定了,微光之中他傾身而來,我一晃神沒看清他的神情,卻聞到他身上香醇清冽的雪無意,唔,我身上也有的。於是,我往前蹭蹭,深深呼吸了一口,道:“呐呐,我們真的是一樣的,不信你也聞聞。”
袁紹的身體微微僵了一僵,嗓音低啞,“嵐嬗,你真的醉了。”
醉?我抬起眼睛,望著一雙低垂的星眸,深深的,亮亮的,卻望不到底。我說:“我知道,一般喝醉的人都會說自己沒有醉,可是我真的很清醒,其實我還真挺想試試醉了之後是什麼樣子的,可我還是這麼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