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我勉力彎彎嘴角,布景美,那也別對著我說得含情脈脈的啊袁兄。

他又默了一會兒,眼中的那道未明光稍稍穩了些,但更耀眼了點,“……我,我其實想說,等將來,我也布置這樣一個……”

一聲刺耳的“禮成,送入洞房!”從內堂炸了出來,我和袁紹都被炸得如夢初醒一般抖了一抖。

我抽/出已經暖和許多了的手,穩了穩心神把他往內堂裏麵推,“禮成了禮成了,該喝喜酒去了!走走走,今天劉老頭給大家備的可都是十年以上的雪無意,我們可不能浪費他老人家的一番好意啊……”

袁紹還在猶疑,“可是我,我還沒說完呢!”

“噢啦噢啦,我知道啦,不就是等你將來娶妻了,你也要布置一個別開生麵的婚禮麼,準啦準啦!”眼前有白晃晃的光,賓客喧鬧不絕於耳,雪無意的香醇縈繞鼻端,我心中不禁再次由衷佩服劉老頭的獨門佳釀,這雪無意真是越釀越好了,我這都還沒喝,才聞到酒香腳步已經搖搖欲墜了。

曹家親戚本來就不少,又加上這次是皇帝欽賜的婚約,來此捧場的人便更多了,大堂裏宴席擺不下又在院子裏列了身份品級較輕的席位。而我們這些下人,自然在這等忙亂之時不得一席之地,但喝喜酒這好事,又怎能少得了我?得不到席位就得不到席位,有酒就行。

我在院子裏晃了一晃,順走兩壇還未開封的雪無意,悠悠地踩著小步子饒過那些觥籌交錯,笑語應酬。自行到一處僻靜的陰涼地,對著清涼的月光席地而坐。

拍了封口處的紅泥,撥開一層厚厚的封紙,清冽的酒香猝不及防地迎麵撲來,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抽抽鼻子道,“唔,這手氣也忒好了點,二十年的陳釀竟然被我順到了!”

忘了了拿杯子,倒也不願再跑一趟,於是就著酒壇子學著古代義薄雲天的俠士咕咚一口——“咳!”第一口力道沒把握好,灌急了,嗆了一半吐了一半。

我捏著袖子擦了擦嘴,拍拍手中的酒壇子笑道:“你是在瞧不起我的年紀還沒你大麼?沒你大又怎樣,你不是還得聽之任之,為人魚肉麼?”盯了半晌,又覺得這壇子實在無辜的很,便抱在懷中望了會兒月亮。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其實算起來我們也算是同命相連的了……”月影清冷,星辰稀疏,但天幕很幹淨,很深很深的藍色,像一張巨大的藍色天鵝絨高高地懸在蒼穹之上,忽然覺得有些胸悶氣短。大概是看久了這張天鵝絨,感覺要被吞噬了一樣。

垂下眼睛去看懷裏的雪無意,眼風裏看到我們的影子,忽地腦袋裏浮出一句亙古詩句,此情此景,果真還是來點詩句比較應景。

是以,對著月亮晃晃悠悠地舉起酒壇子,地上的影子跟著歪歪扭扭地抱著一團黑乎乎的影子伸出手來。這是我以前常常玩的一個遊戲,在遇到水木之前的多少個夜晚都是燈下的影子陪我度過,如今再想起來,方覺得既熟悉又陌生,像是一段將忘未忘的前生時時縈繞。

唔,貌似又文藝包了一回。

算了,喝酒就喝酒,想什麼前塵往事?我笑著高聲道:“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兄,我敬你了!”

一句應景詩,和一口酒。

我沒想到近十年來,我的記性竟然還這麼好,一壇雪無意不知不覺傾了底,我還覺得意猶未盡,我還有好多好多詩沒背呢,從抒情到田園,再從田園到寫景,又從寫景一路吟到婉約豪放派。想當初我們為了背這些古人即興留下來的古言律詩,差點沒把一頭油光黑亮的青絲撓成白頭搔更短,如今不把它們呈現出來應景助興,實在是說不過去。⊥思⊥兔⊥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