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師出去,總得帶個助理幫著做輔助工作,但工作室最近還有幾個賺錢的廣告片要趕在年前完成拍攝,人員不敷分配,連企劃都上陣充任助理了。嚴旭暉轉向辛辰,“小辰,剛好你手頭做的藝術展推廣工作已經完成,眼下都在忙拍攝,後期處理是下一步的事了,要不你跟小馬一塊出趟差,還是老規矩,一邊拍攝一邊完成初步的修圖,其實當地政府會派專人專車協助你們,體力活可以讓他們做,按預定日期拍攝完成了,你可以直接回家休春節假期,怎麼樣?”
辛辰沒有異議,貴州是她沒去過的省份,頭次能借工作之便公費去見識一下也行。
第二天,她和小馬收拾行李,帶著器材,一路看著拍攝方案,乘飛機飛去了貴陽機場降落。
小馬喃喃地說:“我快趕上治水的大禹了,過家門而不入,這情操、這工作態度啊。”他老家就在省城貴陽,能在節前提前回來,自然是言若有憾,心實喜焉。辛辰也懶得搭理他的感歎。
來接他們的地方政府工作人員小李和司機老劉十分熱情,先與小馬認了老鄉,上車後一路給他們介紹著,黔東南是少數民族聚集地,既有秀美的山水和眾多的名勝古跡,又充滿了厚重原生態文化色彩的民族風情,隻是旅遊產業的發展遠遠落後於緊鄰的湖南,現在政府已經決意大力宣傳,改變這一狀況。
辛辰已經仔細研究了拍攝計劃,畫冊上的風景圖片由當地政府提供,小馬的主要任務是深入鎮遠、雷山、丹寨、黎平等地拍攝少數民族聚居的人文景觀。
接近舊曆年底,行程安排得十分緊密。小馬堅持元旦也不休息,力爭早點拍完。他們幾乎沒在風景區有什麼停留,從一個地點趕往另一個,陪他們的小李和老劉都對他們的工作效率表示了驚歎。
辛辰倒沒有累的感覺,她走慣自虐式的驢行道路,隻覺得這一趟差出得堪稱舒服了。他們的拍攝地點很多是偏遠鄉村,生活條件非常艱苦,但他們一路有公車接送,一個司機,一個工作人員全程作陪,住的不是賓館便是政府招待所,飲食全有人打理好,有時甚至是滿桌鄉政府官員出麵作陪,弄得小馬跟辛辰幾乎有點寵若驚,又不適應。
轉眼到了一月中旬,這天天氣陰沉,開始下起了凍雨,限於光線,拍攝隻能放緩速度,小李告訴他們,本地這種天氣並不出奇,一般幾天後就會過去。小馬急於早點完成工作回家過年,催促著趕往下一個鄉。開了一段路,司機老劉看得直搖頭,“這一帶山高路險,凝凍天氣上路太危險了,還是等一等,我們這裏氣候一向溫和,沒有嚴寒,天一放晴,路就好走了。”
他們於是在離黎平縣城大概70公裏的一個小村子裏住下,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凍雨一直不停,與雪交替下著,天氣越來越寒冷,路麵迅速結了反射著光亮的厚厚冰淩,老劉直叫幸運:“這要是被困在路上,才真是要命,好歹現在待在村子裏,還算方便。”
然而所謂方便也隻是相對的,村子裏先是停水停電,然後手機信號中斷,在打了一個電話回家後不久,固定電話也中斷了。
大家被困在村委會簡陋的辦公室,麵麵相覷。
小馬起初還有心情端了相機出去拍攝厚厚冰雪覆蓋的蔬菜田地、茶樹林、掛著長長冰淩的輸電線路、不勝重負倒塌的民居和高壓塔、被封凍在晶瑩冰雪內的小鳥、鞋子上綁了稻草艱難步行的返鄉民工,並且很牛皮哄哄地說:“有些圖片絕對能得新聞或者紀實攝影類的獎項。”
可是日複一日,這些景象漸漸讓他麻木,更重要的是,供電、通信、網絡全部中斷,相機電池耗盡,村子裏隻有一台柴油發電機提供後備電源,但必須優先為村民打穀子,不然日常食用都成問題,而且柴油也很快用光了。
村子裏的老人說他們從來沒見識過這種天氣,艱苦跋涉回來的返鄉客帶來的消息讓大家驚惶不安:路麵冰凝結了有一尺厚,沒有任何化凍的跡象,已經有大客車出了車禍,傷亡慘重,車輪纏上鐵鏈也無法安全行駛,外麵道路交通完全中斷,連省城貴陽市也停電了,雷山縣城、黎平縣城更不必說,加油站沒有油,物價飛漲。講起步行返回的艱苦行程,幾個民工全都帶著餘悸和慶幸。
小李的心情尤其沉重,他沒法與上級取得聯係不說,家裏妻子還有一個月就要分娩,他提出徒步走到黎平縣城,至少在那裏與外界聯係的機會要多一些,交通恢複想必也是從縣城開始再慢慢延伸到下麵鄉鎮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