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祖父去世了,我對於死卻沒有什麼了解,而大家也都避諱用死這個字直接去解釋這件事情。他們隻說去世了。
......祖父去世了,這是怎樣一件奇妙的事呢?我完全想象不出這句話背後所蘊含的意義,隻是隱隱感覺是件值得悲傷的一件事。我的心變的沉重。
祖父一動不動的躺在臨時拚湊起來的木板床上,而上麵蓋了件白色的棉布。那昔日裏代表純潔無暇的白色,在此刻是那樣的邪惡而討厭。母親看出我沮喪的心情後,便偷偷告訴我祖父隻是去了一個叫遠方的城鎮,過不了幾年便會回來,回來看我們。我問母親遠方在哪裏,她指指天際線的一端,沒有說一句多餘的話。
從此之後,每到落日西沉之時,我就爬上門前那座小山丘,用眼光去迎接遠遊歸來的祖父,不消說我是如何一再的失望,然後又在失望中得到希望。我常常在失望中送走一天的末尾,爾後又在另一天的開頭把隔夜的失落忘記的一幹二淨,載著滿滿的希望在清晨的陽光中等候,等候我親愛的祖父騎馬從一個叫遠方的城鎮歸來。
我常常瞭望天際線的另一端,想象著他帶了許多新奇的玩意和糖果滿載而歸。而這樣久而久之,我在失落中便不在奢望祖父能帶糖果來,甚至也不要求他騎馬了。我想隻要他回來比什麼都好,哪怕為此我失去十年的陽壽。
我揣測他興許在路上遇到了什麼強盜之類的家夥,而現在說不定他正在與之廝殺呢,於是我開始想象他傷痕累累的出現在天際線的一端,正舉步艱難的往家這裏趕來。為了及時上前營救,我偷偷準備了許多武器,然後像恪於職守的巡邏兵,整日徘徊在山丘附近,等待祖父的身影出現在天際線下的那一片荒原之中,然後在利用這些暗器打發掉那群尾隨其後的家夥,好救出我的祖父。
於是就這樣,頂著烈日遊離於山丘周圍,等待祖父快快出現在我視線之中,我回想著邱少雲為了戰友的安危,始終一聲不吭的在烈火中煎熬,而想起這些我便覺得自己的這點不算什麼,甚至久久沒有等到敵人而慚愧和不安,我想等我長大了,大概一定是要上戰場殺敵的,如果那時再像眼前這樣碌碌無為,那一定是件很丟人的事,而至於敵人長什麼模樣或哪兒來,我從來沒有考慮過,隻是隱約的以為那一定是一群別樣長相的壞人,如惡魔般侵略我們的人。
就這樣,從春天等到夏天,在到秋天,然後在第二年的冬天,我便漸漸淡忘了這件事,隻是出自一種習慣而喜歡在那小山丘下發呆或者是胡思亂想。
當然在聽到其他小夥伴在背後議論祖父的壞話時,我還是一如往常的站起來,和那人打個你死我活才肯罷休,那時的我以為,隻有如此才算是盡到一個長孫該盡到的義務,從而沒有辜負往日祖父對於我的疼愛。
我喜歡上一個女孩,或許這才是原因所在,因此我常想,假使有誰想停止那無可挽回的痛苦,興許最好的方法,莫過於遺忘,而遺忘的前提是你必須先找到一個新的目標和寄托,如此遺忘便順理成章,水到渠成,而因此和付的戀情,對於我更像是一所避難所,因為隻有如此,我才可以真正麵對高瑩,和她做個普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