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約在某一傍晚,高瑩打電話過來,我不知道是怎樣的好奇心導致我沒有再次拒接她的電話。她的聲音和我預想中的一樣,一樣的鏗鏘有力。我幾乎感受不到她有半點難過的意思。(我突然覺她是那樣的粗野和無禮。)
理所當然我們和其他情侶一樣,一樣的俗不可耐。而我常以為我們和任何人都不一樣,起碼在戀愛這件事上我們是別具一格的,是具有原創性的。我常常如此的告訴高瑩,以便使她清楚的明白我們的相愛是怎樣的絕無僅有和難能可貴。
而我們再次無謂的爭吵起來,我深刻的感知到一種僅僅為了爭吵而爭吵的東西,是怎樣的讓人哭笑不得。我們各自在電話的一頭為了能壓倒對方那麼一點而奮不顧身,而這爭吵與其說是爭吵,倒不如說是一場競技,而我們樂此不彼的精進修行著。
終於她說出一句,一句很傷透人心的話。而像我這樣記憶力欠佳的人,或許也能記住一輩子,不是嗎?
我忽然感到自己是個傻子,一直活在不真實的夢裏,而周圍那些示好的麵孔也不過是自己意淫出來的幻覺。
她贏的徹底,而我瞬間被子彈射透了似的遍體鱗傷,仿佛抽出骨骼後的一灘爛肉,再也支撐不起我那高傲的頭顱。
我們分手,沒有眼淚,仿佛兩個賭氣的小孩,隻是入戲的忘了彼此是在賭氣這回事。
二
周末我在鎮上碰到幾位平時玩的比較要好的學生,他們打算去K歌,而我一時也無事可做,便和他們一起。我們約好一起去,費用由我來支付,而他們要做的就是幫我搬家,在第二天。當然我是為省錢起見,而他們也很樂意幫我這個忙。
我們找了一輛麵包車,七個人鬧哄哄的擠在一起,司機師傅是個很風趣的家夥,打算帶我們這幫小年青去嫖娼,而車上僅有的兩位女士聽到這消息後異常的興奮,一路上纏著我這老師非去看看不可。
車駛進美院北門口,那些再熟悉不過的景物映入眼簾,一顆懸掛著的心也隨即平伏,而對於這些好奇的孩子來說,這又是怎樣的遙遠和新奇呢?我突然有股很突兀的感受;我怎麼和這樣一群孩子混在一起?我該慶幸,還是該悲傷?
高架橋下一片漆黑,司機指著不遠處暗淡的燈火,‘就是那裏。’他說。
“怎麼會呢?這附近平日裏隻能看到一幫老人家搓麻將而已。”我說。
“你不行。”司機用某種近似鄙視的口氣說道,似乎在他以為這也是一件值得很光榮的事似的。
“這地方我平日裏路過好幾次,但真沒看到如你所說的那種事。”我辯解道。
“解釋就是掩飾。”一個女士扯著嗓門從後座高喊道。
“以哲哥、想象不出你這狂野的外表下竟也有一顆童貞的心。”
“哈哈......那是。”
“我們過去看看吧。”下了車後,有人提議。
“好、舉雙手表示讚同。”有人從後麵高聲附和道。
“哎,等等,我隻是說要支付你們的酒水錢,可沒說要付小姐服務費呢。”我解釋道。
“那我們就隻要一個好了。”
“一個也不行,別人知道了,那非得笑死我不可哪。”
“杭州某美術老師,帶女生去嫖娼被捕。”
“那可是社會大新聞啊。”
“可不是,最好在加個‘未遂’。”
“以哲你就當它是一種行為藝術得了。”
“這辦法真可絕啊。”
“譏諷藝術家,後果很嚴重。”
“我同意。”
“你們打算還進去嗎?”一女士熱切的詢問道。
“你們這些女人也太饑渴了吧。”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小黑屋到底是怎樣一副光景。”
“我也是。”另一女士也附和著說道。
“對了,我要去剪頭發,可有人也要去?”
“我要洗個頭。”
“我也是。”
華燈初上,叫賣聲不絕於耳,七個人熟若無睹的橫行在夜幕下的街頭,徑自走向不遠處的理發店。
等理發師修理完了平時那亂糟糟的黑發後,倆女生不約而同的指著我尖叫起來。
“天呢,老師,你突然變帥了。”一人說。
“是啊,這樣就蠻符合你年齡的,90後嘛。”
我聽了這話,突然明白自己是怎樣一個畸形的動物,我羨慕那些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無憂而無慮的孩子,而我早已失去了那樣的年華。
晚風徐徐,吹在剛洗過的黑發間,有股清涼的氣流,仿佛夢中人纖細的手指輕輕掠過發際,沁人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