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定安中學在長汀，從S城出發有十個鍾頭的車程。男人買了晚九點鍾的火車票，預計次日早晨六時到達定安鎮。
候車室裏空蕩蕩的，偶爾有幾個環衛工人無精打采的拿著掃帚轉來轉去，他們和男人一樣在銀灰色的節能燈下百無聊賴。窗外早已經是一片漆黑。
火車比預計時間延遲了二十分鍾，因為是淡季，上車的人寥寥無幾，這倒是很幸運的事，雖然沿途難免會寂寞無聊，倒也可以安安靜靜的想一些事。果不其然車廂裏很冷清。
男人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他隨身攜帶的行李隻有一件雙肩包，他從包裏取出書，火車開始緩緩向前滑行。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男人的腦海中一直縈繞著這樣一幅情景;一個中年男子穿著紅色T恤，在擁擠而昏暗的角落舞蹈，他昂首挺胸，在舒緩的背景音樂下，他英姿颯爽，每個動作是那麼的優雅而得體。角落的其他地方是和他年紀相仿的中年男女，他們穿著各式各樣，在華爾茲憂美的舞曲下他們成對成對的陶醉著，落單的中年男子似乎也陶醉著。男人突然意識到在這裏，似乎每個人都擁有一個紳士的夢。即便他是一個不名一文的家夥。
那是在門前台階上看到的事，就在貼有尋人啟事的水泥牆不遠處。男人合上書，點起一支七星牌香煙，車窗外早已經是大雨傾盆了。
也許他應該給女人寫一封信，或者一份尋人啟事，他想。如果仔細找找或許他可以找到她老家的住址，但也隻能猜測到大概的位置，寄信恐怕還是成問題。但如果寫尋人啟事，那就得和女孩一樣，堅持不懈才好。不過鬧的沸沸揚揚也恐怕對自己很不利吧。
其實大半個鍾頭前，他和女人擦肩而過，隻是他不知道而已。那時候他在站台的候車椅上低頭翻書，而女人就在馬路對麵的人行道上，她看的那麼的真切，以至於一眼就看到男人格子襯衫上的墨點。他還是老樣子，她想。男人憂傷的神色，是那麼的突兀，相形之下傍晚的站台和遠處的水泥樓就不值一提了。她保留了所有他們在一起時的相片，一個人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
有那麼一會兒，男人望向她，眼睛裏充滿了疑惑，就像一位失憶患者很吃力的搜尋著什麼，但他還是沒有認出她來。她漸漸走遠，她怕他追過來，但也怕就此錯過。
男人上了車。而女人也不知所蹤。
<六>
“兩杯cappuccino.”女人細長的手指夾著煙蒂，淡藍色的煙霧順著指間緩緩飄散。
他們就坐在落地玻璃窗前的紅色軟椅上。窗外驟雨淋浪。
“下雨了……”男人望著玻璃窗上愈益聚集的雨珠，漫不經心的說道。
“是啊，好大的雨……”
“恐怕天黑前是停不下來了。”
“嗯。”
……．
“謝謝。”男人向端來咖啡的侍應生致謝。
……．
“你常常這樣一個人吸煙？”他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