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握住的圓鐵環(3 / 3)

薑安雙膝一彎,淚流滿麵地跪倒在圖文並茂的爺爺照片前,他跪著給爺爺磕了三個響頭,等待他站立起來,感覺自己內心長大了,剛強了。他麵對爺爺慈祥可愛的遺容,默默往後移動著雙腳,戀戀不舍地離開了校史展覽室,離開了爺爺。

薑安在回汪函家的公交車上想著:爹怎麼從來沒有給我講過爺爺逝去的真實情況,是爹不知道,還是爹不敢給我講。至於爺爺的平反,可能因為組織找不到家人,而使隱蔽在深山的親人無法知曉。哦,可憐的爹,憋了一輩子的傷痛,糾結的不知如何去為自己的父親澄清那冤屈。噢,爹,這下您可以安心了,爺爺已經平反。

到了周末,一大早,周愚帶著薑安和汪函去那個經常魂牽夢繞的小院。就像周愚當初剛剛從草原回到小城一個人去小院一樣,薑安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小院早已經是情懷耿耿,恨不得一步走到。對薑安來說,這個小院在他腦海裏總是充滿了夢幻、充滿了神秘、充滿了那血脈一樣的情緣。那是一處聖地,是一個人靈魂的柱子,是連帶著泥土的濃濃的鄉魂,是散落在世界各地遊子們的落葉歸根的根。

一走進小巷子口,薑安內心就開始呼喚:“爺爺,我回來了……,爹,我回來了……。”薑安心裏呼喚著,急切地邁著大步。他拉著汪函的手,汪函連蹦帶跳地也跟不上,幹脆半蹲著讓這個哥哥的手拖著她的手臂往前滑去,好像滑旱冰一樣,汪函高興地直嚷嚷:“滑,滑旱冰嘍……。”

噢,看見了,看見那個大黑門了,那個魂牽夢繞的大黑門哇。門緊緊關閉著,可能是周末,那些居住在裏麵的人們可能都沒有睡醒吧。

嗬,圓形的鐵環,看見了哦,那曾經被一雙雙手,千萬次地抓握而閃閃發亮,好像一雙眼睛巴喳巴喳地在呼喚著,呼喚著曾經相處相親過的親人歸來噢。大黑門下那門檻,在人們千萬次地跨越中,漆的顏色略有消退,可是骨子仍然挺立,還在歡迎歡送著進進出出來來往往的親人們。

薑安雙手緊緊握住了那兩個圓鐵環:好像有父親的氣息,好像有爺爺的汗漬味道。在一個時空的過往中,它,這個圓鐵環就像是一串古藤,一環一環地連接起從遠古就存在的生命鏈,一代一代地延續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噢,我的生命的根……!薑安緊緊握住了那個發亮的圓鐵環,猶如握住了爺爺爸爸的手,心裏激動地小聲呼喚著說:“爺爺,我回家來了……,爹,我回家來了……。”他扭頭一看,汪函正在踮起腳尖急切地想抓握住那兩個圓鐵環。薑安轉過身,用雙手從汪函後背一把抱起她,讓汪函的雙手緊緊抓握住了,抓住了那個讓許許多多人魂牽夢繞的圓鐵環。汪函卻是因為新奇,心滿意足高興地笑了起來。

門輕輕一推推開了,汪函像打秋千似的兩條腿懸空蕩了起來。旁邊周愚在偷偷地抹著眼淚,她的世界又一次被撞開,那曾經的酸甜苦辣,延續到如今,仍然是得不到結果的深深傷痕。汪函可不管這些,她隻顧她現在眼前的快樂,歡笑的像一個小天使。

“噢,好了,汪函,咱們進去吧,一會兒再來蕩秋千吧!”薑安把汪函從圓鐵環上抱起來,輕輕放到門檻的裏麵,自己再一大步地跨了進來。

陳舊的小院,可是很幹淨、整齊,古老的樹木茂密成林,有古詩上描述的那種田園景象。噢,你看,汪函一下子撲到那葡萄藤下的石桌椅上,快樂地拍著手。薑安好像看見爹趴在石桌上寫作業,好像看見爺爺在這個石桌上下象棋……。至於站立在旁邊的周愚阿姨,她現在看見什麼了,他薑安就不知道了,他隻是看見周愚阿姨不斷地用手指抹著自己的眼淚。

噢,真是老了,老了就愛哭。媽媽在得知爸爸去世後的那段時間,也總是愛哭。而且是偷偷地哭,怕我看見,總是慌慌張張撩起衣服下擺揩拭眼淚。那時媽媽她可能也是老了,老了,就愛哭……。

他薑安這樣想著,怎麼好像感覺這時自己的鼻子也酸酸地,噢,怎麼,難道,我?也老了?

“噢,汪函,快快過來,看還有兩棵榆錢樹,嗬,這兒還有無花果樹,上麵還結有無花果呐……,粉紅色的無花果……!”薑安興奮地大聲呼喚汪函,覺得在這個溫馨的小院裏竟然有無花果樹,簡直是一件意想不到太美的事情。更何況現在正是無花果的落果時候,那粉紅色的,有幾個成熟了的粉嘟嘟的無花果掛在樹枝丫上。

噢,又是這個汪函,急吼吼地纏著薑安,要薑安給她去摘一個無花果。薑安實在感到掛在那樹枝丫上的粉嘟嘟的無花果,實在是太美了,根本舍不得摘下來。可是看著汪函急切的樣子,他無奈地忍著心去摘了一個最大的給了汪函。汪函那個高興,抬頭問薑安:“大,大哥哥,可,可以吃,可以吃嗎……?”汪函在努力說出完整的話語。

聽見這個問話,薑安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為他自己是一定舍不得吃這種天籟神物,可是麵對這個小妹妹,還是……,於是他回答了:“好吧,吃吧,可以吃,噢,不過,不過就這一個。”

“可是,哥,哥哥你,你不吃?……”聽見這天籟似的問話聲音,薑安覺得比那個天籟神物更加讓他動心。

周愚已經進入她原來住過的屋子,她對現在的屋主說明了原委,屋主熱情地讓座讓喝的。

周愚感覺這個屋子現在真的是又陌生又熟悉:因為擺設的變化,那熟悉的就好像越來越遠,可是那曾經的父女倆的親切感依然存在,那曾經的哭笑歡樂依然在這個屋子裏盤旋,那相依為命的鏡頭依然曆曆在目地出現在眼前……。她滿眼充滿過去的畫麵;她眼圈紅了,想起了親愛的爸爸;那情那景……,眼前真正是物是人非。

“汪函,你慢慢跑,噢,別急……小心摔倒……。”窗外傳來薑安招呼汪函的說話聲音,還有那兩個孩子在一起熱鬧的呼叫聲、打鬧聲,飄蕩在這小院的前前後後,好像自然熟悉的一直居住在這小院裏一樣,從來不曾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