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前方街燈處有個加油站,她便開過去,搖下車窗。一個小夥子戴頂亞特蘭大勇士隊的棒球帽走出來。
“請告訴我這是哪兒,好嗎?”瑪麗莎問。
“這兒是殼牌加油站,”小夥子說,打量著車上的傷痕。“你知道你的兩個尾燈全碎了嗎?”
“我知道,”瑪麗莎說。“艾默裏大學知道吧。能告訴我怎麼走嗎?”
“小姐,你剛參加了撞車比賽吧!”他說,搖頭驚歎。
瑪麗莎又問了一遍,他才給了個含糊的方向。
十分鍾後,瑪麗莎開過了疾病防治中心。大樓看上去平靜如常。但她還沒確定自己該幹什麼,誰可以相信。她曾想找個好律師,但不知如何選擇。麥奎林當然不能用了。
她現在能想出的可信任的人唯有一個,就是從世界衛生組織來的法克裏醫生。他肯定與陰謀集團無關,又恰好下榻在桃樹廣場。問題是,他會相信自己嗎?會不會隻是打個電話給杜布切克或CDC其他人,又把她送回追捕者手中呢?
恐懼逼得她做了一個她以為是唯一合乎邏輯的選擇:去取回那支接種槍。那是她唯一的鐵證。沒有它,恐怕沒有一個人會相信自己。她還拿著塔德的出入證。既然他與醫生行動大會無牽連,出入證大約還有效。當然,也有可能警衛不讓她進樓。
瑪麗莎壯起膽子,轉入車道,停在CDC大門過去幾步之遙的地方。萬一有人阻攔,她可以跳上車就走。
通過警衛室前門,看見警衛坐在桌前低頭看一本紙麵簡裝小說。聽見有人,他抬起頭,臉上並無異樣的表情。瑪麗莎咬著下嘴唇,故作大方,提筆在登記簿上簽了到,然後抬起頭,預備回答警衛提問。可是警衛仍然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她。
“你在讀什麼呀?”瑪麗莎說,有意掩飾自己的緊張。
“加繆①的小說。”
①加繆(1913-1960)法國小說家,戲劇家。代表作有小說《局外人》、《鼠疫》,劇作《卡利古拉》等。
嗬!她不想再問那是不是他的《鼠疫》了。她走向主電梯,意識到警衛的目光還追隨著自己,便按了辦公室所在的樓層。轉過身,警衛果然還在瞪著她。
電梯門一關攏,警衛就抓起電話聽筒撥了號。一聽有人接,立刻說道:“布盧門撒爾醫生剛剛簽進,坐電梯上了樓。”
“好極了,傑羅姆。”杜布切克說,聲音沙啞,仿佛是累極了或是生病了。“我們馬上就到。不要再讓任何人進去。”
“一定照辦,杜布切克醫生。”
瑪麗莎下了電梯,站了幾分鍾注視著電梯的指示燈。兩架電梯都停在原處。樓裏闃然無聲。證實了無人跟蹤,她走向樓梯,下一層,出樓上天橋、進病毒樓,轉彎來到那扇安全鋼門前。她屏住呼吸,塞入塔德的出入證,打入暗碼。
片刻的停頓。她真害怕警報器會突然鳴響,卻隻聽見門鎖開動的哢嗒聲。沉重的大門開了,她走進去。
打開電閘,轉動空氣密封門上的圓盤,進入第一間屋子。她沒有換消毒服就直接走向下一間。當她穿上尼龍密封服時,心裏還沒有主意培德會把那支接種槍藏在哪兒。
杜布切克瘋狂地開著車,不到萬不得已連轉彎也不踩刹車,紅燈也不停。車裏還有兩個人。約翰坐在前座,手緊緊地拉著門把。麥克在後座,無法避免地被搖來晃去。三個人都臉色凝重,生怕到遲了。
“到了,”喬治說,指著“疾病防治中心”的標誌牌。
“那就是拉爾夫的車!”他加了一句,指向停在半圓形車道上的奔馳。“看來幸運終於回到我們這一邊了。”他決定開進街對麵謝拉頓汽車旅館的停車場。
喬治抽出一支S&W.356麥格依①,查了查是否每個彈槽都上了子彈,然後開門下車。手槍垂貼著大腿,不鏽鋼槍管閃閃發光。
①一種威力極大的大口徑左輪手槍。
“你真的要用那管大槍嗎?”傑克說。“它他媽的會太響的。”
“要是剛才你在前車蓋上她開著車亂轉時,我手中有這家夥就好了。’矯治咬牙切齒地說。“走吧。”
傑克聳了聳肩,也下了車。他拍了拍後腰,觸到了自己的貝雷特自動手槍槍柄。那才是優雅的武器呢。
瑪麗莎手握輸氣管,匆匆鑽進最後一道通往特級實驗室的密封門,接上中央送氣閥,環顧四周。那個死裏逃生之夜她幫助製造的混亂已收拾幹淨,無跡可尋。可是那場景卻栩栩如生地浮現在眼前。瑪麗莎顫抖起來。她隻想趕緊找到包裹,立刻離開。可是說來容易做來難,就跟在一切實驗室一樣,這兒有數不清的地方可以藏下那麼個小包裹,從何下手尋找呢?
瑪麗莎先從右邊開始搜尋,打開櫃門,拉出抽屜……走了一半,她突然直起身來。應該還有更好的辦法。她到了中央實驗台,走向控製罩。塔德一向認為那是他的一塊小天地。控製罩下的擱板上有瓶裝的化學試劑、紙巾、塑料垃圾袋、嶄新的盒裝玻璃器皿及各種用具,可是沒有看上去像她的包裹那樣的東西。她正想走開,突然朝控製罩玻璃裏麵看了一眼。在塔德的儀器後麵,她剛好能辨認出一個深綠色的塑料垃圾袋。
瑪麗莎擰開罩上的電扇,抽出正麵玻璃,然後小心翼翼地避開塔德的儀器,提出那個袋子。裏麵果然是一個聯邦捷運公司的包裹。為了確證,她又查了一下標簽,正是她寫給塔德的。
瑪麗莎把包裹放進一個新的塑料垃圾袋,仔細封了口,把用過的袋子放回罩內,玻璃也歸回原位。回到中央送氣閥前,她匆匆解下輸氣管,朝門外走去。現在是去找法克裏醫生或其他可以信任的上級部門的時候了。
她站在消毒蓮蓬頭下,耐心地等著。它由自動定時計控製,隻有等它按部就班地操作。到了下一間屋,她費力地脫著密封服。拉鏈不斷地卡住。用了好大力氣拉了幾下,總算給脫下了,但她的便衣也被汗水浸透了。
杜布切克的車吱地一個急刹車,停在了CDC大門正中。三個人魚貫而下。警衛傑羅姆已拉開一扇玻璃門等著了。
杜布切克沒有耽誤時間問問題。他知道,要是瑪麗莎已走,警衛一定會告訴他的。他直奔已等在那兒的電梯,按了三樓。其餘兩人緊緊地跟著他。
瑪麗莎剛走上天橋,隻見主樓的門開了,衝出三個人來。她趕緊轉身,奔回病毒樓。
“站住,瑪麗莎!”有人喊道。聽上去像杜布切克。噢,上帝!他也在追捕自己嗎?
她把門鎖上,四處尋找藏身之地。左邊是電梯,右邊是樓梯。沒時間衡量利弊了。
等杜布切克撞開門,隻看見電梯的指示燈表明正在下行。三個人又奔下樓梯。此時,瑪麗莎已到了一樓大廳。
知道杜布切克就在身後,瑪麗莎明白自己沒有時間在出主樓時再裝模作樣蒙混警衛了。警衛的腦袋從書本上抬起,隻見她像閃電般掠出了大門。他站起身,愣了一愣。等到醒過神來,想到杜布切克也許希望他強行攔住瑪麗莎時,哪裏還有她的蹤影!
到了外麵,瑪麗莎把包裹換到左手,右手摸索著拉爾夫汽車的鑰匙。她先聽見叫喊,接著是CDC大門乒乒乓乓打開聲。她好不容易把汽車門拉開,彎下腰,滑向駕駛座。她全神貫注在逃脫杜布切克的追趕,以至於一分鍾後才感覺到身邊的座位上有人,後座也有人。更糟糕的是,一支巨大的左輪手槍正指著她呢!
瑪麗莎想抽身而退,可是全身仿佛注滿了鉛,沉重得不聽使喚,眼睜睜地看著那支槍向上抬起,指向她的臉。她看見一張半明半暗的臉,聽他說了句“再見”。搶發火了。轟地一聲震天動地。時間凝止了。
瑪麗莎漸漸恢複意識,感到自己躺在什麼舒服鬆軟的東西上。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已被抬進CDC的大廳,放在了沙發上。
閃閃的紅、藍警燈把大廳照得有如花俏俗麗的迪斯科夜總會。像是有很多人進進出出。她迷惑不解地又閉上眼睛,心想那個拿槍的人不知怎樣了。
“瑪麗莎,你怎麼樣?”
她的眼皮顫巍巍地睜開。杜布切克正俯身向著自己,一雙烏黑的眼睛罩著一層憂慮的陰雲。
“瑪麗莎,”他又呼喚道。“你好了嗎?真擔心死人了。當你終於讓我們認清了事實,我們就害怕他們會對你下毒手。可你老是不在一個地方多待,弄得我們沒法找到你。”
瑪麗莎還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說話呀,”杜布切克懇求道。“他們傷了你嗎?”
“我還以為你也有份,也屬於那個陰謀集團呢。”她掙紮著就說出這麼兩句。
“我就怕你這麼想。”杜布切克咕噥道。“不是說我不該受這樣的懷疑。我隻顧維護CDC的聲譽,以致忽視了你的意見。不過請相信我,我跟那個陰謀毫無關係。”
瑪麗莎抓住他的一隻手。“我想,我也一直沒有給你機會好好解釋。我隻顧著破壞各種各樣的紀律了。”
一位救護員過來。“這位女士想去醫院嗎?”
“你說呢,瑪麗莎?”杜布切克問。
“去一下吧,不過我覺得我沒什麼事。”
另一個救護員過來,幫著扶她上了擔架。她說:“聽到那一聲轟響,我還以為自已被打中了呢。”
“不是,我通知了聯邦調查局。是他們的人開了槍,打中了準備殺你的凶手。”
瑪麗莎顫抖了一下。杜布切克伴送瑪麗莎的擔架走向救護車。瑪麗莎抓住他的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