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是在哪兒受的醫學訓練嗎?”瑪麗莎問。
“我不清楚他上的是哪個醫學院。”斯圖爾特醫生說。“我想是在孟買吧①。不過我知道他是在倫敦住院實習的。你為什麼問這個?”
①孟買,印度的一個大城市。
“隻是好奇。看來他是外國醫學院的畢業生了。”瑪麗莎說。
“這也有關係嗎?”斯圖爾特皺皺眉頭。
“可能有。”瑪麗莎含糊地說。“這兒的醫生當中外國醫學院畢業生占的比例大嗎?”
“不小。”斯圖爾特醫生說。“所有醫療保健診所一開始都雇用很多外國醫學生。美國畢業生大多願意自己開業。不過情況正在改變。我們最近就可以直接從最優秀的住院實習生中招募新人了。”
門開了,一個年輕男子走進來。
“這是柯特-範德邁。”斯圖爾特說。
瑪麗莎不得不也報了自己的姓名。
“布盧門撒爾醫生有幾個關於梅特屍體解剖的問題。”斯圖爾特醫生介紹說。他從顯微實驗台前拖過一張椅子給範德邁醫生坐下。範德邁優雅地翹起了腿。
“細部解剖還沒做。”範德邁醫生解釋說。“我希望大體解剖的資料對你也能有幫助。”
“事實上我隻想知道屍體外部檢查的情況。”瑪麗莎說。“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嗎?”
“確實有。”範德邁說。“他的表皮有大麵積出血損傷。”
“外傷呢?”瑪麗莎問。
“你怎麼猜到的呢?”範德邁驚訝地說。“鼻子破了。我差點忘了這一點。”
“有多久了?”瑪麗莎問。
“一個星期到十天之內。”
“病曆上提到起因嗎?”
“說實話,我沒看。”範德邁醫生說。“已知他是死於艾伯拉出血熱,我就沒有重視這個破鼻子。”
“我能理解。”瑪麗莎說。“那麼病曆呢?我想它可能還在這兒吧。能看一看嗎?”
“當然可以。”範德邁醫生站起來。“你何不上我們解剖區來呢?我拍了一些那個鼻子的照片。你願意的話可以看一看。”
“那太好了。”瑪麗莎說。
斯圖爾特醫生說他還有個會,恕不奉陪。瑪麗莎便跟範德邁醫生走了。他一路上解釋說,那個屍體消過毒後用特殊容器雙層包裝了,以防汙染。家屬曾要求運回印度老家,但沒得到批準。瑪麗莎理解那是為什麼。
病曆不如瑪麗莎希望的那麼完整,不過記了破鼻子的事。那是由梅特醫生的同行,眼鼻喉科的手術師縫合的。聽到梅特也是眼鼻喉科醫生,瑪麗莎馬上聯想起前幾次暴發的索引病例。這個可怕的事實又被證實了。但是病曆上沒寫破鼻子的來由。
範德邁建議打電話給做複位手術的醫生。他打電話的時候,瑪麗莎看了病曆的其餘部分。梅特醫生最近沒有出國旅行,也沒有接觸動物,跟前幾次艾伯拉暴發也無任何聯係。
“這個可憐的人被人搶劫了。”範德邁醫生掛上電話,說。“就在他家的車道上,被人打倒,搶走了東西。你能相信嗎?我們生活在一個什麼樣的世界上啊!”
要是你知道就好了!瑪麗莎心想。現在她完全肯定這些艾伯拉暴發全是人為製造的了。一陣恐懼湧上心頭,但是她強忍著,繼續提問:“你有沒有碰巧注意到梅特醫生大腿上有個硬幣大小的傷痕?”
“我不記得了。”範德邁醫生說。“這兒是所有的照片。”他把一疊一次成像的照片攤牌一樣擺在桌上。
瑪麗莎看了第一張。它殘忍地顯示了一具裸露著躺在不鏽鋼解剖台上的屍體。除了大麵積出血之外,她辨認出曾在裏克特大腿上看到過的那種圓形痕跡,大小跟接種槍槍口正好吻合。
“能不能給我一張照片呢?”瑪麗莎問。
範德邁掃了一眼照片,說:“拿吧,我們有足夠多的了。”
瑪麗莎把照片塞進口袋。雖說比不上那支接種槍,它好歹也算一件證據。她謝謝範德邁醫生,站起來準備離開。
“你不打算告訴我你的懷疑嗎?”範德邁問,臉上浮起意味深長的笑容,似乎看出瑪麗莎問了這些必有奧妙。
就在這時,內部電話響了,通知範德邁接第六號線。他拿起聽筒。瑪麗莎聽見他說:“那是一個偶然事件,杜布切克醫生。我正在跟布盧門撒爾醫生討論這件事呢……”
瑪麗莎不用再聽下去了,拔腿奔向電梯。範德邁在後麵追著她喊。可是她一步也沒停,跑過秘書區,出了那扇雙開門,一邊跑一邊用手捂住白大褂口袋裏的筆,不讓它蹦出來。
麵對電梯和安全樓梯,她猶豫了一刹那,還是冒險乘了電梯。如果杜布切克是在三樓,他可能會以為下安全樓梯更快一些。她按了下樓電鈕。一個化驗員端著一盤真空容器在等電梯,疑惑地注視著瑪麗莎狂亂地按著已經閃亮了的電鈕。兩人目光相接,他問:“是緊急事件嗎?”
電梯終於來了。瑪麗莎擠了上去。可是門卻老也不肯關上似的。她心急如焚,生怕杜布切克突然出現,擋住它們。還好,電梯總算向下運行了。瑪麗莎鬆了一口氣。但是馬上又發現電梯在三樓停下了。她朝角落擠了擠,有生以來第一次慶幸自己個子矮小。要從外麵看見她應該不太容易。
電梯再次向下滑行。她問一位灰白頭發的化驗員自助食堂在哪兒。他說下電梯向右,沿著主走廊就到了。
瑪麗莎下了電梯,按指示走去。沒多遠她就聞到了食物的香味,於是就聽憑鼻子帶路。
她判定從前門走太危險,杜布切克可以通知警察攔住她的,因而來到食堂。正是午餐時刻,那兒人頭濟濟。
她走向廚房。工作人員投來幾瞥疑惑的目光,但是沒人開口詢問。不出所料,廚房後麵有個卸貨合。她繞過一輛送奶製品的卡車,走了出去。
一下車道,瑪麗莎快步上了麥迪遜大道,向北過了半個街區,又折向東方的一條林蔭道。路上行人不多,這使瑪麗莎確信自己沒被跟蹤。來到派克大道後,她叫了一輛計程車。
為了再次確定沒被追蹤,她在布魯明代爾百貨公司下了車,穿過商場,來到第三大道,又叫了一輛計程車。快到埃塞克斯大飯店了,她確信自己,至少在這一段時間裏,平安無事了。
在她的旅館房間門外,“請勿打擾”的牌子還懸在把手上。瑪麗莎猶豫了片刻。雖然沒人知道她是用假名登記的,但她忘不了芝加哥那一幕。她小心翼翼地開了門,先掃視一遍才進去,還用一把椅子抵住門不讓關上,警惕地搜索了一遍床底下、壁櫥裏、還有浴室、各個角落。一切還跟她離開時那樣。她放下心來,關上門,加了鎖,插上插銷,掛上安全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