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我纏在行政事務當中。”杜布切克繼續說。“我也很想聽聽你的彙報。或許你可以跟我一起吃晚飯。我已經在我們住的旅館給你也訂了一個房間。我敢保證那比熱帶汽車旅館好。”
“在熱帶汽車旅館也沒有什麼不好。”瑪麗莎說。她感到一陣奇怪的不安。似乎直覺想要告訴她什麼事情。
瑪麗莎回到護士台後的小室,開始趕做案頭工作。先給裏克特醫生參加過的那兩次會議的組織者掛電話,說希望知道其他與會者是否得了病毒性疾病。然後她忍忍心撥了裏克特醫生家的電話,詢問是否能去取裏克特太太昨天晚上答應重排的日程表。
裏克特的一個鄰居接了電話,先驚訝不已,問過裏克特遺孀後,回答說半小時之內去取。
瑪麗莎駕車來到草木蔥寵的裏克特家,不安地按了門鈴。又是那個鄰居應的門,憤憤地領瑪麗莎到起居室。幾分鍾之後,安娜-裏克特才出來。她一夜之間似乎老了十歲,臉色蒼白,昨天晚上還燙得好好的卷發如今已一縷縷地掛在臉上了。
鄰居扶她坐下。瑪麗莎驚愕地看著她神經質地反複折起打開一疊紙。大概那就是她丈夫前兩個星期的日程表了。想到這個女人所經受的悲痛和壓力,瑪麗莎無以安慰。倒是安娜直捷地遞過那疊紙,說:“昨夜我反正也睡不著。這些或許能幫助其他可憐的家庭。”她熱淚盈眶了。“他是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父親……我可憐的孩子。”
雖然瑪麗莎知道了裏克特與海倫的曖昧關係,也還是認為他一定是個相當好的丈夫。安娜的悲傷出於真情。瑪麗莎盡了禮貌之後,盡早告辭了。
發動汽車之前,她先掃了一眼日程表。它出乎意料地詳盡。再參照卡瓦納小姐的那份和裏克特醫生自己的門診登記,瑪麗莎有把握得出一份裏克特醫生過去幾個星期日常活動的盡善盡美的圖表了。
回到醫院,瑪麗莎把裏克特醫生一月份每天的活動分別列成一頁。她發現他曾向卡瓦納小姐抱怨過一個名叫米特科的、有診斷不明的視網膜問題的艾滋病人。這似乎是應進一步調查的疑點之一。
下午,瑪麗莎小室的電話響了。拿起聽筒,她驚喜地聽到塔德-肖克利的聲音。電話的傳聲效果太好了,以至於她一開始以為他也到了洛杉磯。
“不是,”塔德回答。“我還在亞特蘭大。不過我必須跟杜布切克談談。你們的接線員認為你會知道他在哪兒。”
“如果沒在這兒CDC的工作室,那就是回了旅館。他們昨夜幹了通宵。”
“那好,我打到旅館試試。但是萬一找不到,你能不能給他個口信?”
“行!”瑪麗莎說。
“不是好消息。”
瑪麗莎一下挺直身子,把聽筒貼緊耳朵。“是私事嗎?”
“不是。”塔德笑了一聲。“是你們正在對付的病毒。你送來的樣品棒極了。特別是裏克特醫生的。血裏滿是病毒,每毫升超過十億,我隻需把它們回旋沉澱,固定好放在電子顯微鏡下觀察就行了。”
“你分辨出是什麼病毒了嗎?”瑪麗莎問。
“當然了。”塔德自豪地說。“隻有兩種病毒與其相似,而間接的艾伯拉熒光抗體檢驗結果為陽性。所以,裏克特醫生得的是艾伯拉出血熱。”
“應該說是得過了。”瑪麗莎糾正說,為塔德不合時宜的興奮有點溫怒。
“這麼說他已死了?”塔德問。
“昨天夜裏死的。”瑪麗莎說。
“那也不算意外。此病的死亡率達百分之九十以上。”
“我的上帝!”瑪麗莎驚叫一聲。“那它就是迄今所知的最致命的病毒了。”
“有些人或許會把這個未定的榮譽給予狂犬病毒。”塔德說。“我個人認為還是非艾伯拉莫屬。原因之一是人們對它知之甚少,缺乏經驗。除了在非洲有過一兩次暴發,它在其他地區尚未露過麵。要查出它是怎麼在洛杉磯出現的會夠你忙一陣的。”
“那倒不一定。”瑪麗莎說。“裏克特得病前被一隻非洲猴子咬過一口。弗裏蘭醫生相當肯定,那隻猴子便是病源。”
“他可能是對的。”塔德同意說。“猴子曾經是六七年一次出血熱暴發的罪魁。那種病毒叫馬爾堡,因為疫情發生在德國馬爾堡。它看上去極像艾伯拉。”
“事情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的。”瑪麗莎說。“現在就看你的了。猴子的肝、脾切片已在路上。如果你能馬上處理,並告訴我結果,那就太謝謝了。”
“沒問題。”塔德說。“同時,我會馬上培養艾伯拉,看它繁殖的難易程度,弄清種係。告訴杜布切克和其他人,他們正在對付艾伯拉。這個消息如果不把他們嚇壞,至少也會叫他們加倍小心的。再聯係。保重。”
瑪麗莎出了小室,穿過大廳,朝CDC工作室探了一眼。裏麵空無一人。走到隔壁屋子,她問化驗員CDC的醫生去了哪兒。他們說,有些去了病理部,因為又有幾個病人死了;有些在急診部處理新病人。杜布切克回了旅館。瑪麗莎告訴化驗員他們正在對付艾伯拉。預料他們會立刻傳播這個壞消息的,她放心地回去做案頭工作了。
貝弗裏希爾頓正像杜布切克形容的那樣,毫無疑問地比破舊的熱帶汽車旅館要好,離裏克特診所也近。不過對瑪麗莎來說,這一切似乎並無必要。她跟著服務員沿八樓的走廊來到她的房間。她等在門口,服務員擰亮所有的燈,接過一元小費,離開了。瑪麗莎還沒在熱帶汽車旅館打開過行李,所以搬遷並不費事。但是如果不是杜布切克堅持,她還不會搬呢。下午跟塔德通過話幾個小時之後,杜布切克打來了電話。她一直沒敢打給他,生怕攬了他的覺。電話一通,瑪麗莎就轉告了塔德的口信,說這次暴發的是艾伯拉出血熱。他聽了居然不動聲色,仿佛早就意料到了似的。他告知了怎麼去旅館。登記手續已辦妥,隻要取805室的鑰匙即可。如果她沒意見,七點三十分他們一起吃晚飯。她隻要到他的房間裏來就行。他的房間離她的不遠,隻隔幾個門。他說,他會把飯叫到房間來,好邊吃邊聽她的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