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如水的月色下,一襲藕荷色煙紗散花裙的幻靈受了重傷,嘴角血跡未幹,身法踉蹌地往人妖邊界處逃去。
在妖界之中生存的幻靈準確來說並不屬於三界,三界之中幻靈的數量極少,其中靈力精純的幻靈更為難得。然而妖界傳言碰到幻靈之血的妖,妖力則會被幻靈吞噬,因此修為尚淺的幻靈便成了某些心懷不軌之妖的。
她深諳東躲西藏、狡兔三窟之術,仍未能逃出長老的惡爪,更是無緣無故地受了妖主一掌。想她妖生百年,做妖真難,幻靈悲憤地擦掉嘴角的血跡。
“有沒有尋到那隻幻靈的蹤影?”
“還沒有!”
“兩大族長下令務必將重傷妖主的幻靈捉回!她已受重傷,絕對還未跑遠,大家仔細搜尋!”
幻靈手指結出幻力,用盡最後的力氣隱匿氣息,虛弱的倚在假山之後,耳邊妖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步一步不斷走近的聲音重重地踩在她的心跳之上。雖然她不怕死,大不了一百八十年後又是一隻好妖,可這種等待死亡降臨的時刻真是使人甚是不喜。
唯美蒼白的臉上長長的睫毛微動,水眸微合,難道今日注定逃不掉了麼?既然要死,那麼便來抓幾個陪她一起走黃泉路,幻靈捏出決,若是被發現,便與他們同歸於盡,也絕不做他妖的掌中靈。結果聽到遠處一陣異常聲響,她頓了一下。
“走!追!”僅一步距離的妖兵亦是聽到,以為是幻靈,便朝反向追去。
幻靈偷偷地探出頭,確定妖兵走遠後,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平複著緊張的心跳。
她剛幻形兩百年,以吸取靈氣為生。在弱肉強食的楛禮山,她極其隱蔽自己的妖力,卻還是被牟天捉住,放了她那麼多血,並在妖界大會上將她獻給妖主。
不料妖主更是殘暴不仁,她與他本無恩怨,可妖主剛見到她,便凶殘地給了她一掌。若不是她趁那該死的妖主不備,勉強逃了出來,想必她早已成了他掌下亡魂。
傳聞妖界妖主笪羽修為深不可測卻是清心寡欲獨自久居禮域不問妖界之事。修為深不可測?還不是利用他們幻靈來吸取其他妖的妖力的,幻靈冷哼一聲,想來他清心寡欲亦是是假殘暴不仁才是真!
一雙美麗的水眸微迷,此仇不報,非妖女!
噗,她又吐了一口血,用衣袖狠狠地擦拭掉嘴角的血,未曾注意到手腕處露出的淡綠色水晶發出的微弱的光。
她想許是體內突然劇增的妖力維持了她的性命,不然以妖主那毫無風度的一掌,她不魂飛魄散,也得被打回原形。
此地不宜久留,她扶著石頭慢慢站了起來,往人妖兩界的結界處逃去,途中看到一個隱蔽微亮的山洞,心道先在山洞裏修養一晚,待明日再做打算。便隱身潛入洞裏,剛走了兩步發覺裏麵還有其他氣息,難道這洞已有主?便小心翼翼的朝裏望去。
微涼月色下,一隻黑虎臥在池邊,似要化形。幻靈放下心道原來是隻欲要化形的虎妖,修煉幾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妖靈在化形為人時極為危險,若在其化形時被其他妖覬覦,那麼他千年修行便會毀於一旦。她原本想為那隻黑虎守法,然而內傷甚重,不知何時昏睡了去。
天色微亮,幻靈正欲離去時,驀地想到昨晚欲化形的小虎。
長著幾株半枝蓮的池邊,一襲素色修長的身影微卷,如絲綢般的墨色長發披散開來,如刀刻般的容顏上秀眉微蹙,唇色蒼百。
難道化形的不太順利?幻靈心道,腳步卻無意識地走到男子身旁,刹那間好像看到了初化形時的自己。
妖界眾妖皆是個急脾氣,一言不合就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連一向走可愛膽小路線的兔妖都一改妖設,做凶悍狀。
她初化形時遇到一隻愛裝高雅的槐妖,那老槐甚是歡喜人界能動口切莫動手的說法。遇到前來挑釁的妖,那活了千年的老妖,總會捋著他那長長的雪白胡子,語重心長地對其教說一番,直至那妖痛哭流涕直言痛改前非後罷口。然後尋一日陽光甚好的天,於是拉著她一同站在山頂上,名曰欣賞美景陶冶情操,實則對她一通嘮叨。
風吹動他的衣衫,然後做作風雅道:妖在妖界本就艱難,遇到便是各自的機緣,舉手之勞不會損失自己什麼,有時卻可以在受助者冰冷的餘生之中灑下一道溫暖的光。
那時的她十分鄙夷,不屑地翻去一記白眼,不就是讓她少作惡多行善嘛,簡單的一句話非得要說得兜兜轉轉曲曲折折,也不知老槐那文縐縐的講話方式跟誰學的,真是作孽。再說了就憑她那一丟丟修為她能做出個什麼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