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昨天的情形看,張起靈在巴乃老家也沒什麼親人,這個阿貴也不像是他的親屬,隻是個鄰居家的伯伯。對於他的身世,我有些好奇。
張起靈問:“能不能幫我畫張線路圖,不必太專業,一目了然即可。”
“可以,畫什麼圖?”
“從巴乃縣城到墓地,要保密。”
“明白。”
我來到一塊大石頭邊坐下,掏出素描本和鋼筆,開始畫圖。悶油瓶形影相吊地站在墓前,好像在和母親說話。我不是不會安慰人,隻是這個人,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張起靈從巴乃的村子裏考到了北京,拍戲,得獎,加冕影帝,得優秀導演垂青,有知名演員愛慕,母親卻住在這樣一個小地方,一次自然災害就死於非命。我不知道他的家庭經曆過什麼,風光在外的兒子,隱居避世的母親,一樣淡泊的神情……他的人生本來就是一出戲,他一直活在一個離我很遠的地方。
好像關於他的事,我知道得更多了,我卻覺得我們更遠了。
我的手機響了,這個聲音在靜謐的深山裏顯得很突兀,讓我半天沒反應過來,直到張起靈轉過頭來看我,我才意識到把手機拿出來看看。黑眼鏡的電話,我有些忐忑地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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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吳邪,你在哪?”黑眼鏡的聲音聽起來很不友善,說氣急敗壞也行,總之我在電話這邊幹喘氣不敢出聲,我實在不知道怎麼向他交待好。
張起靈兩步走過來,用手指夾走手機放到耳邊,低聲說:
“他和我在一起。”
張起靈沒說什麼就把事情解釋清楚了,我鬆了口氣,躺倒在大石上。張起靈彎腰把手機塞進我的上衣口袋裏,在我身邊坐下。雲在飛,草在長,時間在走。
“要是你難過,就說出來。”
“……我說不出。”
“那就哭出來。”
我想我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會叫他去哭的人,當時的心思就是這樣,他太堅強,再堅強一點就要把自己掙斷了,我寧可他在適當的時候軟一些,盡管他一定很不願意示弱。
人類行為學家做過一個調查,人的一生平均動過九次心,在修成正果前要錯過七十八個人,有人多一些,有人少一些。所以,不能動點感情就說愛,有人和你匆匆相逢你卻能銘記終生,有人和你相伴已久你老去後卻記不起她的名姓。過分留戀是自輕自賤,還是點到為止,對誰都好。
當天下午我就離開了,黑眼鏡給了我一個最後期限,不回去隻能公事公辦。爾後兩個多月,他一直沒有聯係我,我不太好打攪他,也不知和他說些什麼,難道真的去問那天他哭沒哭?我可不嫌命長,每次去公司看看他的通告,知道他在忙什麼,就不錯了。深情無用,我隻好把牽掛脫下來,掛在牆上,每天幹看著。
那時我沒有去確認我對他抱以一種什麼樣的感情,隻要他還能這樣悲傷地坐在我身邊,怎樣都行。
過了將近兩天,我隻身一人返回北京,廣西之行就像做了場夢。我接到一部大戲,《京華煙雲》要重拍,我在裏麵演一個小角色,隻有四集戲,但很重要。
一邊準備《夜船》首映禮,一邊忙著定新劇造型,我又忙起來,幾個工作室來回跑。《夜船》是京滬杭三地同期首映,我在杭州,張起靈在上海,霍玲在北京。後來播出的娛樂新聞裏我看到了這樣一個有趣的報道,某家電視台三地記者向我們三人同時提出了一個問題,張淩和齊羽隻見究竟有沒有點什麼,我和張起靈都回答你們看了就知道,隻有霍玲說,都是少年情。
在天津拍完《京華煙雲》,我的戲路漸漸定下來了,小人物,配角,靈活,年代戲居多。黑眼鏡說這樣可不行,不能總給別人留下你是出土文物的印象,我笑笑,這恐怕不是特好改變的局麵,再說出土的不是值錢麼。結果他把我說了一通,出土的對象值錢,人可不是,除非你是埃及木乃伊,但我現在弄個埃及簽證也來不及了。
他給我支了一招,讓我開博客,有事沒事上網看看,以示我的靈魂屬於工業時代。於是當天夜裏李四地就從公司給我拎來一個筆記本,我當晚就開了個博客,取名天真有邪,簡介上寫著一個妄想照進現實的小演員。
一開始我沒什麼好寫的,記一記流水賬,放點照片,推薦一兩部電影。知道我的人很少,所以我能逐一回複留言和評價,還有小紙條,一對一的交流感覺挺好,還能殺時間。
他們都問過我的妄想是什麼,我說這不能說,說出來就撞上現實了。我要他是一束光,照進我的世界,籠罩我,指引我,哪怕我腿瘸眼盲隻能在現實中爬行,也不要從我的身上移開。
生活太平靜了,我一直沒有去梳理在巴乃的經曆,因為無從下手。直到有一天這回憶找上我,那時我在外地拍戲,初夏,賓館裏已經很熱了。我做了個噩夢,驚醒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