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錦,新片《歸鄉》剛從當年十二月份的奧斯卡獎上摘了個最佳外語片獎的提名回來,接下來的一年變徹底沉默了,沒有任何消息。沒想到在這,就在這個二留武俠劇的外景地,居然讓我撞上了!先是新晉影帝,後是新銳導演,吳邪果然人品無極限!

在影城的一家烤翅店裏,我們又聊了很久,有的沒的,似乎是為了更好地了解我。她知道了我是個來自杭州的大學生,在北京當群演生在地下室憋了一年隻是因為喜歡電影後,開始一杯一杯給我倒酒,說是敬我,到不如說想灌醉我看看我剛才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後來陳導演對我說了一句話,其實她很對不起我,這部戲拍出來我根本就紅不了,雖然我是主角。我本身是無所謂的,能跟這樣的名導演混上一部戲就算不錯了,什麼紅不紅的根本沒想過。這頓酒喝得很透徹,我從來沒見過這麼能喝的女人,她說因為她是北方人,不過我對北方女人的了解僅限於閻妮和王菲。我醉了一夜,又躺了一天,滿腦子裏都是對這部電影的無限猜想。兩天後她再次約我,就是在她的公司見麵了,終於有了談工作的意思。

簽約的過程略過不表,總之,我成了她新電影《夜船》組的成員,還是主演之一。在她的工作室和其他的主要劇組人員見過了,對我的形象還算比較滿意,但我明白,他們隻給了我個合格,還沒有對我抱任何期待。反正我也知道了,雖說是主演,我不過是綠葉,真正能出彩的是主演之二,人家才是大紅花呢。

電影的背景是抗戰時期的香港,前麵幾場戲在澳門拍,還要去香港,不過有的室內戲還得在上海完成,挺複雜。《夜船》講的是兩個香港中學生的故事,一對好友,門不當戶不對的愛情,在戰爭下維護著脆弱的初戀和友誼,直到死亡將他們永遠分開。故事很簡單,演好了會很感人。我演其中的一個男學生,齊羽,另一個男學生張淩,陳導演就不告訴是誰演,讓我自己猜。這我上哪猜去?中國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男演員遍地跑。陳文錦隻是笑,就是不鬆口。

我是最後一批到澳門的劇組人員,住在一間小小的招待所裏。房間麵朝馬路,很小,有點潮,但采光極好,也很幹淨,街景在木窗框裏像明信片一樣賞心悅目。站在窗邊,我對自己說,如果有一天我再來澳門肯定要住這裏。

收拾好東西,就有人來叫我們下樓吃飯。我鎖好門一抬頭,隻見從對麵房間走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張起靈的助理。他後腦勺對著我,正和一個人說話,不用問,聽他說話的那個人,就是張起靈。

我保持著捏鑰匙捅鎖眼的姿勢站了很久,直到這兩個人從我身邊走過,很多人從我身邊走過,終於有個人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是現場導演王胖子,他大概是除了陳導演之外組裏最待見我的一個人。我直起身來,他捏捏我的臉說:

“傻站著幹嘛呢?”

“我……我看見張起靈了……”

“有什麼可慌的,你要看不見他那才該慌神呢。”

“這戲還有他?他演什麼?”

“你涮胖爺我呐?他演什麼你還能不知道?”

我又很二很二地搖了搖頭,他回回都跟我說,我這樣搖頭的樣配上那無辜的小眼神特像巴狗。

“張淩!”

我的天啊……回想起劇本,第一次演帶台詞的角色居然就要和影帝彪戲?!我現在嚴重懷疑看著親和力極高的陳導演其實根本沒安好心!

第一次聚餐的地點是海邊的一個海鮮館,早晨剛捕上來的鮮活,現吃現撈,很帶勁。本來是要把整個館子包下來的,但又覺得不好,這麼生僻的地方沒人會打攪他們,再說影響了別人吃飯也不好,於是作罷。最先落座的當然是製片和陳導演,接著是男主演張起靈和女主演霍玲,本來我該挨著他們,但卻被他們的助理隔過去了。事後再解釋也晚了,我也無所謂,霍玲很有女明星的腕,挨著她坐也挺別扭。接著順次坐,我隻好接著被隔過去,要不是胖子拉住我,可能主桌上就沒我地方了。於是我坐在了張起靈的對麵,他看見我,如同沒看見一樣。也許那杯水的事他已經忘了,本來我以為能和他打個招呼什麼的,沒想到就連那天給我拿水的助理都沒想起來那回事,隻客氣地和我握了個手,也是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我們和藹可親的陳導演居然在餐桌上把我和張起靈同樣歸做兩個新人,聽見這說法我笑得很冷。陳文錦馬上問我拍過多少戲,我說十幾部了,她說起靈才拍過兩部戲,你是他前輩。我冷著臉說我還沒說過一句台詞呢,一旁的胖子一聽,啪一拍桌子說不以台詞多少論英雄,話一出口立刻得到陣陣掌聲,大家又找到油頭再喝一茬。

其間,張起靈像個悶油瓶子一樣坐在我對麵,不喝酒,光吃菜,而且一句話也不說。不知為什麼,我挺愛吃海鮮的一個人,這頓飯吃的異常沉悶。

胖子有點喝高了,他湊近我肩膀小聲說:

“你看,你對麵那對金童玉女怎麼樣?”

“沒影的事,你甭瞎說。”

“你沒覺著霍玲對那小哥有意思麼?又遞水又夾菜的,剛才還幫他剝了個生蠔,那小哥也真能耐,多沉得住氣啊,要換了別的男人,當場就撂倒在溫柔鄉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