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場人貓之戰裏,仍是貓占了上風。
張春一大早就去找秦霜討靈藥敷傷口,幾乎把秦霜一整瓶子的藥膏都給用光了,兀自還不放心呢。
遂指著靈崆大罵:“你這蠢貓,如果我這花容月貌的臉上留下疤痕的話,我就把你渾身的毛兒都給拔掉!”
靈崆白了她一眼,仍舊慢條斯理地舔爪子。
張春正要表演一腳踹飛一隻胖貓的絕技,旁邊的女孩子們早就衝過來,抱貓的抱貓,拉人的拉人,好歹才平息了第二次人貓大戰。
***
這天入夜,終於到達了方圭山。
山上已經派了軟轎下來接人,那些女孩子們原先都乘車,不勝顛簸。
如今下車上轎,抬轎子的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弟子,山路雖然陡峭,他們卻腳不點地,儼然像是在飛行一樣。
女孩子們猶如騰雲駕霧,放眼看去,山路兩邊琉璃燈盞盞,一路蜿蜒往上,幾乎跟山頂的群星交彙,而在山頂燈火最輝煌的地方,就是“觀天”。
大家一掃趕路的疲累,在轎子上紛紛驚呼。
因為先前被讙咬傷的那女孩子已經不治而亡,而觀天派下來的仍是六頂轎子,秦霜拉著阿鏡,不由分說把她摁在了上麵。
轎子將起的時候,靈崆突然身手矯健地跳起來,直落在阿鏡腿上。
阿鏡坐在小竹轎上,因為這種飄飄蕩蕩的感覺,讓她想起昨夜在別院,從樓上掉下來的時候,底下有東西在墊著。
後知後覺,阿鏡閉起眼睛回想當時……最終摸摸靈崆的毛:“昨晚上我從樓上墜下,是你救了我?”
靈崆嗚嚕了聲。
阿鏡看著懶洋洋的肥貓,眼前卻仿佛出現另一道影子——紅發的少年,邪魅狂放,俊臉上似笑非笑,身上散發著明顯不屬於人的魔魅氣息。
她忙叫自己不要去想,隻問道:“你為什麼要選擇做一隻貓?”
靈崆打了個哈欠:“吾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當貓當了太久,習慣了,所以就不想當別的了。”
因為時間太晚,所以上山的眾仙侍並沒有被安排去見方圭觀主,在進了觀天之後,就被侍從們領著先去安歇了。
她們並不是睡在一起,而是各人有各人的院子,每個院子裏都有兩個侍女伺候,侍女的衣著打扮也十分講究,可見方圭觀主的財大氣粗。
因為方圭山的規矩,阿鏡沒能跟張春同住,侍從領著她去住了那缺席仙侍本該入住的院子。
院子精致整潔,牆角有各色奇花異草,還引著山泉水,從小小地假山上潺潺流動。
環境極為清幽,顯得十分宜居。
但阿鏡一進門就覺著有一股令人不適的氣息,卻無法形容。
靈崆跟在她身後,突然嘀咕了聲:“這兒怎麼沒有一絲生氣。”
一語中的。
阿鏡裏裏外外轉了一圈,有些放心不下,本想出門看看張春,卻給侍從攔住:“過了子時是不許弟子們在外遊逛的,仙侍請早些安歇,明日還要早起,沐浴熏香,拜見觀主呢。”
阿鏡想分辯自己並不是仙侍,看著兩張木訥沒什麼表情的臉,隻得作罷。
當夜,隻有靈崆仍舊臥在身旁,阿鏡道:“幸而方圭山沒禁止帶寵物入內。”
靈崆笑道:“我看那個秦霜很喜歡你,他是方圭山的少主,以後你想做什麼求他就是了。”
“我並不喜歡他,如果為了利用他去接近,他豈不是太可憐了,還是敬而遠之好些,免得……傷人害己……”
許是因為昨夜沒有睡好,一句話還沒說完,阿鏡已經睡著了。
靈崆趴在阿鏡身旁,眼見她沉沉酣睡,這才慢慢地起身。
它縱身跳下地,四隻肉墊落地無聲,出門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兒,阿鏡被侍從揪著起身,被迫沐浴更衣,出遠門的時候,見張春跟其他女孩子都換了一身雪色的白衣,想必是仙侍們的統一服色。
彼此見麵,張春苦著臉問阿鏡:“我臉上的傷好多了沒有?”
那傷口因結痂,倒是比先前顯得更清楚許多,昨兒還隻像是貓的胡須,現在幾乎已是孔雀尾巴那樣壯觀了。
阿鏡昧著良心回答:“幾乎看不出來了!”
大家在執事的帶領下,前去大殿參見方圭觀主,正魚貫上台階的時候,耳畔聽見一陣吵嚷。
有兩個白衣弟子從台階下匆匆跑過,且走且說:“一路上擾亂隊伍,殺死仙侍的那個妖人給靈州堂各位師兄們拿下了!”
沈遙夜被捉住了?
阿鏡有些不敢置信,同行的仙侍們也都聽見,紛紛交頭接耳,卻給領頭的弟子喝止。
上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阿鏡若有所感地回頭。
身後拐角處,七八名方圭山高階弟子正閃身而出。
中間四名弟子抬著一個不知什麼鑄就的籠子,籠子裏頭關著一個人……原本一塵不染的白衣上血跡斑斑,阿鏡還沒看見他的臉,就先看見那隻赤著的左腳,腳腕上那兩個銀鈴上都沾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