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送到公安局一審，報告在兩個小時之內便逐級上報到了北京城，中科院的專家奉命乘坐軍用飛機換直升機趕往長山群島對海洋島封存的石頭進行鑒定，發現這些黑色的石塊不但是錳結核，而且是二氧化錳含量高達98%的極品錳結核，幾乎不用加工就可以直接做成軍用級別的蓄電池。晚上十點，海軍一艘護衛艦開進25號海區，正在這裏進行盜采的四條掛著巴拿馬船旗、航行目的申報為“運輸返航”的貨船被抓了個正著。經過突擊審訊，海軍得知丁煥凡在海洋島人結束25號海區捕撈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開始了盜采，晚上挖出來的錳結核第二天一早就拉到公海賣給那些不掛旗幟卻載著西方軍人的軍用運輸船，不到一個月，三十萬噸的戰略資源就被倒騰出去。聽聞報告，高層震驚，曾經的企業家瞬間變成國賊。軍警不等天亮就查封了華貿航運在全國各地的機構和貨船，但丁煥凡本人在盜采開始當天，就帶家人去了美國旅遊，至今沒有回來。公安部隨即發函要求美國將丁煥凡引渡，但對方卻是直接給丁煥凡辦了政治避難，錳結核賣給了誰，不言而喻。趁著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梁半海抓住時機向渤海各漁村拋出橄欖枝。他委派張順風和張國棟帶隊去給各漁村被困碼頭的漁船打開漁網、送上近海養殖的合同及談判邀請，各漁村在麵子和禮節上都還過得去，唯獨止錨灣態度蠻橫，漁船解開束縛後，他們便沒好氣地趕走了海洋島人，鄒蓉讓張順風和張國棟給梁半海帶話，說止錨灣與海洋島勢不兩立。五天後，帖子上的時間已到，但海富和梁半海在廣鹿島柳條港等了一上午，最後來參加午宴的人，也隻有沒被破壞漁場也不會搞海水養殖的楊傳承。行完順風滿載禮，楊傳承指揮隨從將一箱箱海鮮搬下來，笑道：“兩位老大，順風老大哥在送帖子的時候說，你們的兩位夫人特喜歡吃我們的稻田蟹，上次居然還能為螃蟹吵架，所以我這次給她倆帶了五百斤，我讓他倆吃個夠！”梁半海抬頭看看準備離港的客船，表情有些失落，問：“楊把頭，其他漁村都不來了麼？”“都不來了！”“為什麼？”“因為止錨灣的紅旗漁業公司也給渤海漁村開了養殖合同，要帶著他們一起搞近海養殖，那些魚把頭覺得止錨灣的合同更加合理，人家現在都在忙著打魚排了！”說著，楊傳承從公文包裏將一份紅旗漁業開出的合同遞上，梁半海和海富一看，發現這份合同跟海洋集團的合同有三大不同。第一，海洋集團主張合作經營，漁民們養殖什麼東西要經過市場分析統一決定，這樣就能有效規避市場的競爭風險，屬於典型的聯合養殖模式；紅旗漁業這邊主張由止錨灣搭台供渤海各漁村唱戲，他們將在止錨灣擴建海鮮市場、組織運輸車隊，漁民們養什麼、賣給誰完全自主決定，唯一的條件就是各漁村要按照扶植規模的不同，在新建的海鮮市場裏承包攤位，貨物運輸也隻能選止錨灣的車隊。這個模式中，漁民可以得到最大的利益，但各漁村會在止錨灣的海鮮市場裏出現激烈競爭。第二，海洋集團為保證產品質量，給出的扶植政策是全套設備、全部種苗和少量的啟動資金，養殖全程將派專業技術人員進行監督指導，漁村自由度很低；紅旗漁業依托紅加吉的巨額收入，直接向各漁村發放無息借款，漁村在養殖過程中願意跟誰合作就跟誰合作，隻要按時還款就可以，自由度遠勝於海洋集團。第三，海洋集團主導成立渤海環境基金會，與他們合作的各漁村必須加入，每年產品結算時，各漁村總收入的3%將被直接劃入基金，用於渤海瀕危物種的種苗繁殖和增殖放流，而紅旗漁業則沒有任何附帶條件。看完合同，梁半海不禁搖搖頭，歎氣道：“短視！渤海灣這僅剩下的傳統漁村沒有一個具備長遠眼光，隻看眼前利益而跟著止錨灣幹，他們距離散夥差不了幾年了！”楊傳承問：“小老大，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楊把頭，我不願意自賣自誇，所以我就不跟您對比這兩份合同了！”“我沒問這個，我問的是前麵一句！什麼叫渤海沒有一個漁村具備長遠眼光啊？難道我遼河口不是渤海漁村麼？你們雖然沒給遼河口開養殖合同，但我這趟來廣鹿島，卻要求著你們帶我們搞養殖！我不知道什麼短視、長遠，但我知道知道合作生意必須誠信為先，我信不過趁著戰前行禮搞偷襲的楊振波，信得過汽油瓶換成海水的兩位老大！”海富看看他，笑道：“楊把頭，我們海洋島一萬個願意與你們合作，但是咱們合作的領域不能是近海養殖而是其他方向。近幾年來，楊興業老大為你們留下的稻田蟹、稻田魚、盤錦大米和大窪肉鴨價格暴漲，你們應該在這方麵多下工夫，爭取抓住中國經濟騰飛的好機會振興漁村，不能分散有限精力去搞利潤率遠不如你們的近海養殖！”楊傳承無奈一笑，道：“海富老大，我們遼河口是個隻有三百來人的小漁村，如果不是被逼到一定份上，我也不願意兵分兩路，但是……不分不行了！柳慧這騷娘們兒要在你們這當鳥，她那倒黴爹現在又認了海豹當兒子，遼河口算是被這爺倆給坑死了！”楊傳承說，退休賦閑的柳山一直想為社會主義建設貢獻餘熱，回鄉後對環境保護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通過調研，這老家夥意外發現，遼河口漁民每年都要捕殺驅趕不常見的海豹，地方政府不但不管還幫他們瞞著，老爺子很是氣憤。仗著自己位高言重，柳山直接寫信將這事兒捅到北京，環保部對盤錦出現海豹的照片非常感興趣，去年的時候派員下來調查，發現遼河口不但千百年來都有海豹，而且這裏的海豹居然還是世界級瀕危物種--斑海豹。隨著一紙命令的下達，幫著漁民遮掩海豹問題的盤錦官員被撤職查辦，遼河口漁民也不能捕殺海豹，結果，這些海豹在沒有任何天敵的情況下泛濫成災，遼河口三角洲的漁業資源在一年內迅速縮水，從不愁吃穿的遼河口漁民生計受到威脅。說話的功夫，眾人已經來到空蕩的宴會廳坐下。楊傳承越說越氣，拍著桌子道：“遼河口雖然沒有值錢的海魚，但是遼河口的魚可是先祖套路的根基，小海魚是大窪肉鴨的飼料、大海魚剁碎了再加上鴨糞是稻田的漁家肥料，而強力漁家肥所催生的雜草和蟲子又是稻田蟹和稻田魚的飼料，現在這一環節出了問題，我們要是不趁著海魚被吃光前做好打算，遼河口以後就完了！”梁半海很是詫異，問：“楊把頭，渤海難道還有海豹？”“自古以來就有，現在柳山給海豹當爹，全世界的海豹過段時間也都要來認爹了！”“這……我還是不問您了，您這情緒太激動了！爹，你在日本學養殖，你聽說過渤海有海豹麼？那東西不是生活在高寒地區麼？”海富看楊傳承那樣，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不但聽說過，小時候還見過！黃海上有一種生存於寒溫帶的海豹，名叫斑海豹，它的棲息地在朝鮮半島西海岸，以棒魚、海銀魚和小黃花為生，凶悍的黃海鯊魚是海豹的天敵。每年農曆一月左右，斑海豹會趁著海流交換進入沒有天敵的渤海產下幼崽，入秋後再順著海流返回朝鮮西海岸過冬。”張國棟跟話，道：“海豹進入渤海後一共有八個產仔地，其中有兩個就在我們旅順白玉村附近，漁民千百年來深受其害，好在偉大的毛主席關鍵在時刻發起了‘海上學大寨’運動，我們在六三年隻用半個月就把這禍害徹底趕出渤海了！”梁半海嚇了一跳，問：“張把頭，你說什麼？你們半個月就能把一個物種趕出渤海？”“對！海豹下崽需要找有草木的地方，有文化的知青受毛主席遊擊戰策略中那句‘敵駐我擾’的啟發，一把火就把有草木海島和海灘燒成了灰燼，海豹沒地方坐窩就隻能離開，發明這招的知青還因此成了全國勞模，去北京見過毛主席呢！”“直接燒了一個物種的繁殖地？就這還勞模？”“必須勞模！小老大這年齡段的人沒見過那種海豹，可能不知道它的厲害！黃海的鯊魚因為水壓和鹽都不同，不能往渤海深處去，所以那玩意兒隻要進了渤海五海裏就沒有任何天敵。母海豹產仔前後的食量大的下人，十頭產前的母海豹，一天能吃掉一整船的魚，它們不死，漁民就無魚可打了！”“糊塗！我雖然學的是航海，但我知道世界上任何物種都是相互關聯的，如果一個物種滅絕，與它相關聯的物種就會像25號海區的那些皮皮蝦一樣出現問題……我說自己怎麼都不知道黃渤海有海豹呢！原來全被你們殺光了！”海富搖頭一笑，道：“年輕人，那個年代隻要毛主席說一句海上學大寨，誰都得跟著喊萬歲，你這番言論雖然代表了科學，但你小子要是活在那時候，那你可就是反革命分子，先批鬥、後槍斃，你的死法恐怕還不如斑海豹呢……楊把頭，當年渤海滅海豹是統一行動，其他七個地方海豹都絕跡了，你們那怎麼沒滅絕？”楊傳承歎了口氣，道：“我們有殺海豹的經驗，所以海上學大寨的時候，盤錦那邊就讓遼河口組織捕殺隊，我爹是隊長。我們雖然嘴上學他媽的大寨，但執行的時候還是幾百年先祖定下來的套路搞，這樣就給海豹留了個產房，但是……誰知道海豹現在恩將仇報，居然認了柳山當幹爹來霍霍我們這些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