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心髒,他不得不。
十六年前,來自中國的夜林娶了日本赫赫有名的帝國財閥總裁伊藤龍之介的妹妹伊藤緒子,雖然夜家在中國也是個有實力的家族,但自從這代的獨子因為娶妻定居日本之後,夜家長輩便把手下的產業交給兒子轉移到了日本,兩老夫妻在中國的江南小鎮愜意的生活。盡管伊藤龍之介不太滿意自家妹妹嫁給了外國人,但畢竟妹妹不用繼承家業,而夜林轉移過來的產業多多少少給帝國財閥帶來了一定的利益。
十五年前,伊藤緒子為夜林生下了一對龍鳳胎,因為生產事故,緒子失去了再生產能力,龍鳳胎中的兒子幾乎窒息死亡,女兒健健康康。
連醫生都判言,夜家的兒子活不過十個月,因為身體機能太弱了。
那小小的孩子卻創造了奇跡,一天比一天強壯,直到兩歲大小的時候產生了突變。
夜家的小兒子恢複了健康,能夠活蹦亂跳,而夜家原本因為健康受盡寵愛的女兒突然生了場大病,心髒開始衰弱。
同時,夜家小兒子自出生後伴隨在雙手掌心的圖騰變得清晰,有圖騰專家隱約辨出了其中一幅圖案,那代表著“亡”。
從那時起,夜家的小兒子就成了不祥的存在,原本因為身體虛弱不太受寵的孩子,即使恢複了健康,也得不到親人的關愛,甚至連名字都被改成了蒼涼。
夜家蒼涼,注定蒼茫薄涼。
夜家長輩在來日本看望兒子時,發現了被仆人掐的胳膊青紫的孫子,那個已經被告知健康的孩子,還沒有他那心髒虛弱的姐姐看起來健壯。
於是,夜家長輩把蒼涼帶回了中國,夜林和伊藤緒子甚至沒有任何阻攔。
三年前,夜家長輩在中國去世,夜蒼涼遵照長輩的遺言前來日本尋找父母,想盡辦法討父母喜歡,卻依舊得不到承認,並且被父母隔離的距離女兒很遠。
三年時間,那個自中國到來的孩子漸漸變得沉默,依然乖巧,但那曾經驕傲的小孩卻漸漸地失去了活力。
三年時間,夜家女兒夜暖暖的心髒幾乎支持不住,而她,或許並不清楚那個偶然見過的漂亮少年是自己的雙生弟弟,又或許她把生命都放在了那些與家人毫無關係的少年們身上。
夜家龍鳳胎沒有絲毫相似,夜暖暖生的比較像她的母親,雖然蒼白,卻帶著一股別樣的魅惑。而夜蒼涼,除了那頭柔順的黑發,那個男生女相的漂亮少年沒有絲毫跟父母接近的地方,甚至連瞳孔都是兩家至今從未有過的顏色,若不是親眼看到過初生孩子雙手上的圖騰,加上那孩子遺傳自母親的熊貓血,夜家夫婦甚至以為那不是他們的孩子。
夜蒼涼也曾懷疑過,但那不影響他對父母想要親近的心情,縱使得不到承認,甚至連家仆都瞧不起他,學校裏沒有誰知道他是夜家的少爺,因為他連對外的姓氏都被剝奪,隻剩下蒼涼。
這年,夜暖暖的心髒再也堅持不住了。
這年,夜蒼涼因為夜暖暖的關係,發生了一場非意外的車禍。
這年,夜蒼涼的心髒被確定健康,並且跟也暖暖的身體毫無排斥。
這年,那個躺在手術台上的蒼涼被偏心的父母放棄了。
那個孩子躺在床上,靜靜地像個木偶,漂亮的眸子隻有在看到父母的身影時閃動了兩下。
夜林看向蒼涼的眼神很複雜。
那孩子小心翼翼的開口,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是有句話,他一直認為無所謂,現在卻覺得很重要。
“爸爸……我是不是你們的孩子……”
夜林轉頭,小幅度的點下,右手遮掩了雙目和眉梢。
“若不是我們的孩子,你的心髒會跟暖暖如此匹配嗎?”伊藤緒子站在那孩子的床前,淩厲的眼神飽含了恨意,看的那孩子不住的顫抖。
“緒子……”夜林握住了妻子的手,被妻子大力的甩開。
如果是親生的,為什麼差別這麼大?
蒼涼死死地咬住唇,無聲的嗚咽,卻流不出任何淚水,他知道,這是最後一次見到父母,甚至是最後一次見到活人,因為,十五歲的他已經被父母放棄,而他有用的隻有心髒。
他會抱怨,也會恨。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又像是在發泄,伊藤緒子瘋狂的跺著腳,尖利的指甲指著蒼涼的臉頰用力劃過,鮮紅的血絲順著蒼白的臉頰滲出,漸漸溶成紅色的圓滴,濺染到白色的手術台上。
“你是個妖怪,妖怪!”
“不……”蒼涼想要反駁,卻沒有力氣,麻醉藥在慢慢的生效,這將是他最後的清醒,但他知道,他不是妖怪,爺爺奶奶說過,他不是妖怪的。
“因為你,我失去了生育能力,因為你,暖暖的身體才會變成這個樣子,都是因為你!那惡心的圖騰,哼,還是個喜歡被男人壓的妖怪……”
接下來的話,蒼涼已經聽不清楚了。
如果他知道他的出生換來的是這樣的死亡,他寧願在未出生之時在母體內窒息。
他不清楚他到底欠了雙生姐姐什麼,姐姐的身體不好跟他完全沒有關係的,媽媽是否知道,在姐姐兩歲的時候,那個身體內的靈魂已經不僅僅是他雙生的姐姐了,所以姐姐的身體才會變成那個樣子,他知道,那是因為姐姐體內多出來的靈魂在被這個世界排斥,心髒衰竭隻是代價,即使換上了他的心髒,那個靈魂又能堅持多久。
盡管他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自他出生起,意識裏就好像有很多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爺爺奶奶說,那是神的恩賜,所以蒼涼是神寵愛的孩子,不是什麼妖怪。
若是神寵愛的孩子,為什麼會得不到愛?為什麼會這麼苦……
他天生的身體對女孩子不感興趣,但他絕對不會喜歡被男人壓,那還不是母親搞的鬼,他甚至不知道,那夜發生關係的是誰,隻記得喝下去的紅酒是母親倒給他的,那時的他,對於母親的親切多麼開心,哪還會管酒裏有什麼。醒來後,就隻剩下被蹂躪的身體,那年,他還隻有十四歲,若不是耀司哥哥偶然來看他把他送進了醫院,那時的他已經死於高燒。說不定,那個時候死了也是幸福。
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那雙變得無神的眼睛漸漸閉合。
夜林抱起了掙紮的妻子離開了手術室,與他們擦肩而過的是幾個穿著手術服的醫生。
在夜氏的醫院,因為背後有著帝國財閥和雙龍會的縱容,沒有什麼是他們辦不到的,即使是犧牲一條活人的性命,隻因為他們需要那人的心髒,他們不必管那人是否該死,隻要被認定了被需要,那人就必須死亡。
等候室的大門被大力地推開,坐在椅子上焦急等待的夫妻看著闖進來的兩位中年男人和一個青年,中年男子一淩厲一嚴肅,但眼神都透露著失望,而那名青年還在劇烈的喘息,額頭上的汗珠很明顯可以看出是快速趕來的,而此時的他隻是呆愣的看著手術中的燈。
已經遲了……
“我沒想到,你們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略帶淩厲的那名中年男子開口,他是帝國財閥的上任總裁伊藤龍之介,對於妹妹的兒子,他沒有太過在意,但因為一個圖騰,把那孩子忽略至今,又用這樣的方式帶走那孩子的生命,伊藤龍之介對那個孩子的印象隻是很乖,但宮崎耀司很在乎那個孩子,而這件事也的確是妹妹對那個孩子太過了。
“那場車禍,也是你們的縱容吧。”另一位中年男子,伊藤龍之介的搭檔,雙龍會前會長宮崎政一開口,“能在耀司派出保護的人眼皮底下弄出這種事,不是那個學生的背景能辦到的。”他一直都知道,自家兒子對那個孩子的在意,那是除了伊藤忍之外,自家兒子第一次表現出想要關心晚輩的想法,有那個孩子在身邊,耀司最起碼不會拚了命的折騰自己的身體。
“暖暖的心髒堅持不住了。”
夜林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他不像妻子那樣決絕,雖然這件事不是他指使的,但明明知道卻縱容的自己,也算是共犯,那是他們的兒子,他知道的。
依稀記得,那孩子剛剛來到日本時,用著純熟的中文期待的叫著爸爸,璀璨的眸子滿滿都是幸福,卻在下一刻,妻子的巴掌直接打在了那孩子臉上。
“廢物,竟然連日文都不會說嗎?”
從一開始,他就隻是縱容著妻子的發泄,從沒有主動去承認過那個孩子,也沒有主動給過那孩子所謂的父愛。
一旁站著的青年握緊了拳頭,紅色的血液自拳縫中滲出,他最後看了手術燈一眼,沒有感情的視線掃過了夜林和伊藤緒子,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等候室。
那個會開心的跟在他身後叫著他耀司哥哥,會在乎他是否受傷,會默默地用神奇的力量為自己緩解疲勞的孩子,已經回不來了……
他曾經隱約的知道,蒼涼被父母不待見,卻依舊沒有被拋棄是有原因的,若是他知道這原因就是因為那孩子的心髒,或許他當初會不顧父親的意見,要走那孩子的撫養權。
但是,已經遲了。
既然那孩子死了,得到他心髒的人又怎麼有資格活著,他的心髒,不允許被放到那樣的人體內,即使接受心髒的夜暖暖或許是毫不知情的。
手術室——
蒼涼漂浮在半空中,木然地看著那個健康跳動著的心髒被移植進了姐姐的胸膛,無所謂恨,此時有的隻是一種諷刺的了然。
朦朧間,似乎有一隻手憑空出現,放在蒼涼靈魂的腦袋上揉了兩下。
蒼涼莫名的一抖,眼神浮現出波動,看著麵前那個自左手心的圖騰中漸漸浮現的銀發青年。
那是個輪廓模糊地青年,一頭銀色的長發順滑的披在肩上,縱使看不出表情,蒼涼也能感覺到,那人此時的麵孔應該是柔和的。
“終於找到你了。”
屬於青年的聲音有些低沉,卻飽含了沉浸千年的希望。
“怎麼會這麼弱?”修長的手指點上了蒼涼的眉心,一股略微冰涼卻舒適的感覺自眉心浸染全身,蒼涼唔嚕一聲,想要握住那隻手,卻發現他根本接觸不到對麵那朦朧的身影。
“沒有形體,力量浮動不定,甚至沒有活下去的意念。”手指放下,那人微微歎息,“好不容易才找到,卻不能直接把你帶到……你需要信念,若是恨意能夠支持你活下去,就恨吧!”
“端立於空間之外,有一個地方,那是剛剛撤下時空監控者後穿越之神設立的空間,專為訓練各種各樣的職業,讓他們穿越,來維係各個平行空間,以達到平行空間的合並強化。”那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解釋,隨即一個響指,“你就去那裏鍛煉吧,過了這些年,應該就……”
後邊的話蒼涼沒有聽清,他隻知道,自己被右手間的圖騰閃出的光芒包裹,隨即穿過了黑洞般的斷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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