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桌上擺滿了菜肴。潘逢悠手邊有一瓶劍南春,看來他對杯中之物迷戀過深了。
潘明襄似乎有些緊張兮兮,估計是怕遺產真像傳言中的落不到自己手中吧。明邦殷勤地不斷給他伯父和潘漾倒茶夾菜。我、阿紅、小曼作為邀請來的見證人坐在那裏,尷尬地等待著。
律師清清嗓子說:“現在我就宣布一下潘逢悠先生遺囑的最終版本,其實很簡單:潘先生把原來準備留給妹妹潘姑的30萬元轉給兒子潘明襄,其他所有遺產都將由女兒潘漾繼承。一會兒請潘老先生和見證人簽字,這份遺囑就算生效了。”
潘明襄爆發出一陣大笑:“幹脆,利落!老爺子,你把事情做得真絕,別忘了我才是地地道道的潘家人呐!”
“爹,我不想要這筆遺產。”潘漾站起來說。
“別假仁義啦,好妹妹。將來哥哥向你討飯,你別把我拒之門外就行啦。”明襄冷笑著從逢悠手邊搶過酒瓶,倒了半杯酒,然後把瓶蓋上,推到逢悠麵前。
逢悠打開酒瓶,自己也倒了一杯,沉重地說:“明襄,其實我這也是迫不得已。你不改掉懶散嗜賭的毛病,我不敢把財產都留給你。”
“我懶?我懶還不是跟你學的?別小看我,這錢要到我手裏,我一夜之間就讓他翻倍你信不信?怎麼,咱爺倆走一杯?以前的情分就算一筆勾銷,我看來也得滿上啊,錢得不到,酒可不能少喝。”
明襄獰笑著把杯中的酒續滿,剛要舉杯,忽然潘漾一拍桌子,大喊道:“慢著!”
滿桌人都被她的喊聲震懾住了,她從座位上霍然站起來,走到逢悠和明襄中間,劈手奪過他們手中的杯子,一仰而盡。
我們都目瞪口呆地望著她,潘漾拿起那瓶酒,“啪”地摔在了地上。她朝大家微笑一下,輕輕轉過身,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我凝望著她的目光,她也看著我,用一種難以言盡的悲哀的眼神看著我。那一刻我猛地意識到了什麼,可是,就在那一刹那,她忽然全身抽搐著一頭栽到地上。
“潘漾!”我從座位上彈了起來,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
“漾兒!”潘逢悠“撲通”跪在地上抱著她搖晃著,明邦像豹子一樣朝店裏衝過去,手顫唞著撥著急救電話。
潘漾艱辛地張開眼睛,木然地掃視我們一眼,忽然握住逢悠的手,顫巍巍地說了句“爹,不要再做了……”,頭就像突然失去支持一樣沉甸甸地永遠垂了下去。
潘逢悠繼續搖著她的屍體,號啕大哭地喊道:“漾兒,爹不該瞞你這麼多年,我是你的親生父親啊……”
11.
我悲傷地停住敘述,和妻子一起默然良久她才說:“這是我聽過的最淒傷的故事,故事有結局麼?”
我點點頭:“我們後來才知道,潘漾是潘逢悠的私生女。具體她的媽媽是誰,潘逢悠沒有說,我們也不便問。但潘逢悠遭遇喪女之痛,很快就過世了。明邦也傷心地大病一場,我離開西塘的時候,他正在準備變賣宅院,永遠離開這個鎮子。
“明襄被當作凶手抓了起來,他死不承認酒裏的毒是他放的,因為他的杯子裏也有毒。他說是潘逢悠為了讓潘漾能夠順利繼承遺產才準備除掉他,和他同歸於盡的。他後來還說潘姑和石牛肯定也是潘逢悠殺的,因為那天潘姑的配藥隻有逢悠知道,而石牛喪命那天,他在軒堂迷迷糊糊醉睡時,好像看到逢悠拎了個酒瓶子往書房走了過去。他說記得當時他是空手拿瓶子的,肯定上麵有指紋。結果當警察在後園找到那個我當初和潘漾發現的那個酒瓶時,上麵幹幹淨淨,連一絲泥土都沒有。”
“你們撿到時上麵不還有泥土麼?你知道這是為什麼麼?”
“知道,是潘漾擦掉的。”
“你也想到了?”
“不是想到了,是潘漾告訴我的。”
14樓
我走進書房,打開一個木匣子,從底層一堆泛黃的紙中找出一個信封來,那上麵寫著“請轉交言桄親啟”的字樣。我輕輕把它打開,從裏麵拿出兩張厚厚的信紙來遞給妻子。
言桄:
這麼多天來你一直陪我,早被我和我家那些破事兒煩透了吧?我沒有別的可以信任的人能夠囑托了,所以希望你能在我死後(當然能不死最好了哈哈),代我好好安慰和照顧我的父親。為了我區區一個人,已經損失掉了幾條性命,我真的承受不起這麼重的代價,也不想欠下潘家任何東西。因為我已經明白了真相是誰,誰是凶手。
還記得我姑姑的死麼?當時雖說阿紅隻看到明襄走姑姑的屋子去取書,但是給誰取書?是給爹。而一般每次姑姑配藥的時候,爹總是去幫忙的。所以,姑姑的藥被動手腳,不是在明襄取書的時候,而必定在這之前。而我爹派明襄去取書,隻是為了將來嫁禍給他而已。
石牛的死也是一樣,現場的酒味,必然是凶手為了讓人們把視線轉移到明襄身上去而將酒灑在了園內,否則酒味不會保持那麼長時間。因為大家都知道明襄是個酒鬼,但恰好因為明襄是酒鬼,他才不會舍得把好酒白白灑掉。而我父親據說當時服了安眠藥在屋裏睡覺,可如果這是他造出的假像呢?如果他從東房穿過軒堂,趁著酩酊的明襄正在熟睡,拿出一瓶酒,溜進西後園的書房。然後在園中倒掉,重演當初我們設想的殺害石牛的一幕呢?你可能沒有注意到後牆根下有幾根花白的頭發,我趁你不備偷偷撿起來了。 °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