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段(1 / 2)

細細的敲門聲,轉頭,是女主人。

她笑盈盈地看著繁錦,走過去,憐愛地摸了摸雅治的頭發。朝窗外看了看,回轉“放心吧,這裏還算清靜的,大部隊都去了上海,留下的,也不會怎麼作怪,隻要不招惹,倒是安穩!”

女人的一番話或許是為了安慰,卻無論如何也無法讓繁錦感受到一絲一毫的安心,這種亂世,如何安穩?誰都明白這隻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勸慰。

於是隻是笑笑,說了聲謝謝,或許是那碗麵條,或許是因為她的好心安慰。

“夫人是來投奔的?”女人坐了下,和她閑話著。

繁錦點了點頭“我本是天津人,七年前離開的,丈夫出事後,本想來投奔遠方的親戚,誰知道。。。。”繁錦半真半假地說。

女人歎了口氣,似是感同身觸。眼中有了憂傷,“是啊,這種時代,我們女人又何嚐不是痛苦。。。。”末了,欲言又止,最終隻是化作一陣唏噓,繁錦本想問,最終還是作罷,問了,徒增傷感罷了。

誰又背後沒有故事呢。

兩人又閑話了會兒。女人的孩子怯怯地站在門口,繁錦本想招呼,女人卻是起了身,輕輕說“孩子怕生,沒辦法,我先帶著他睡覺去了,你好好休息!”

繁錦點頭,下意識地看了看隻將半個身子輕輕露出門邊的小男孩,後者有些驚慌的目光看到女人時立即歡欣地閃了閃,片刻,任由母親牽著自己離開。

小孩的願望其實或許隻是依偎在母親身旁。

可是,就是這個小小的願望,她也無法滿足自己的孩子。

她的力量太渺小,太薄弱,顛沛流離隻是小事,她終究是連保護他的力量都沒有啊。

她的力量如何能抗衡那群豺狼。

她如何能僥幸地以為自己可以一次次逃開那些算計和陰謀。

答案是否定的,所以,哪怕是痛徹心扉她也必須做出決定,況且,根本就沒有選擇。

沒有。

就算一時僥幸,到最終還是不得不最終回到自己的人生軌跡,一如她曾經和宇野淳一的糾纏,在最幸福的時候被他俘虜,在最絕望的時候被他囚禁,當終於不願再自欺欺人時,卻換來他絕情地拋棄,直到現在,她還是能感受到他冷冷地說他是日本人那種揪心,她總算體會了當年她賦予他同樣的痛。

國仇家恨,

四個字,竟是如此地痛。

雅治大概是累了,原本輕輕依偎在她懷裏的身子已經軟軟地靠了上來,繁錦心痛,給他調整了姿勢,側臥到他的身邊,不可否認,雅治越大越像他的父親,那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她曾經和她糾纏至深的男人,想忘也忘不掉。更何況,也不願忘記。

不願忘記曾經那段如同海市蜃樓般的短暫幸福。

遠去的幸福。

了無聲息地歎息,摸上雅治臉蛋的手最終無奈地垂了下去。

宇野淳一,這三年,你可曾想起過我,哪怕是一絲一毫。

想起過三年前,犧牲在你無尚榮寵下的女人,如果你待我如往昔,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柔與憐惜,沒有那些誓言,是否,我會快樂一些,至少,我不會一次又一次在絕望中還是祈求你的好。

卑微地,祈求你的好?

最終,讓繁錦始料未及的是,天津根本就沒有去往上海的車票,火車站在戰火的蔓延中已是處於半癱瘓狀況,所有的車列都被強行拉去運送軍隊物資和軍人。繁錦去了五次,次次結果都是相同。

她開始焦急,一種莫名地焦慮,似乎是感應到什麼,沒日沒夜的心神不寧。

是否,她又做錯了決定,是否,又會發生突變,始料不及。

以前她可以不在乎,可是,現在不行。

於是她變得謹慎,每天過得小心翼翼。除了去車站打聽消息,她幾乎每天都呆在民宿裏不出門,除了女人,她們沒有和任何人交流,恐怕,這裏也沒有誰有閑情逸致和人交談,所有人行色匆匆下都是對未來,對死亡的恐懼與迷茫。越是看到這種無助地幾乎快要讓人崩潰的絕望,繁錦越是覺得將雅治送回去是明智的決定。越是失望,就越是想要趕快把孩子送走,盡快,在她心力交瘁之前。

直到。。。。。

沒想到,沒想到,還是讓她在天津遇到了他,看到的那一刻,繁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短暫的驚訝後,是漲滿胸腔的狂喜,以至於那輛黑色的轎車已經駛離裏數米,繁錦才恍然大悟地追了上去。

一邊跑一邊喊著“等等,等等!”

四周太喧鬧,甚至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追著車子狂奔的女人,所有的人都低著頭,有同伴的,莫不是彼此攙扶著盡快離開,那是日本人的車,誰敢去惹,就算清晰地看到一個女人瘋子一般地追著車子,再好奇,再迷惑,這個熱鬧是湊不得的。

於是視而不見。

繁錦拚命地追著,上氣不接下氣,聲嘶力竭的喊聲一次次從吼腔溢出,這或許是她唯一的一次機會,如果抓不住,為什麼又要她遇上。

老天真是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