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段(1 / 2)

還要苦,這兩年,宇野尋了無數方子治她體寒的毛病,可是成效不大。她依舊是一年四季手腳冷涼。醫生說過,她這樣的體質不易受孕。

她想,基於這一點,上天還是蠻眷顧她的。

把碗遞還給小玉,瞧見金壁輝疑惑的目光,繁錦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我體虛,常常要吃藥!”對麵的金壁輝若有所思地點頭,眼神掃過繁錦略顯蒼白的臉。有點不明白,這個病怏怏,臉蛋兒也隻是勉強算得上清秀的女孩,怎麼就有本事讓宇野淳一那樣的男人帶在身邊數年,還一路從天津到了上海?

想必她定是有什麼過人之處?她向來不打沒把握的仗,於是她決定好好地和麵前的女人相處相處,隨後提議去街上逛逛。

其實繁錦認為,這兵荒馬亂的,根本就沒有值得閑逛的地方,更不用說還有那份閑情逸致了。隻是,金壁輝期盼的目光讓她不忍拒絕,身後,小玉迅速地走向了後廳,一會回來說“小姐,少將說山本會過來接兩位!”

繁錦垂下眼瞼,這小玉倒是愈見機靈了,怎麼她還沒有開口吩咐的事情,她卻自作主張地做了。

而一旁的金壁輝把一切看在眼裏,心裏詫然,看來,這宇野淳一的控製欲不是一般的強,看似沒有絲毫自由的限製,卻是處處受阻,而且,短暫的相處下來,她絕不會認為這個女人從頭到尾表現出的樣子是一個受寵的女人該有的。那平靜地幾乎麻木的表情下到底隱藏的又是什麼?

繁錦和金壁輝走到門口的時候,山本的車已經等在了那裏。

“小姐打算去那裏?”

繁錦看著金壁輝詢問她的意見,其實街上大多地方都封鎖了,要說熱鬧的地兒,就隻有百樂門附近的法租界,那裏有一家專供達官貴人采購的百貨公司,宇野帶她去過一次,都是些西洋玩意兒,她不是很感興趣。

“去法租界吧,那裏有家百貨公司!”繁錦還是提議,雖然金壁輝穿著旗袍,但看她的舉止,發式,想必也是受過國外熏陶的人,再說,除了那裏,她還真想不出還有其他的地方可去。

亂世中,想要尋找一絲淨土,那是何等的困難。

黑色的車身緩緩駛出了車道,車頭的兩側插著兩麵日本的小旗。囂張地迎風搖曳。轎車緩慢地在街道上穿流的時候,窗外望進來的眼神有敬畏,謙卑,獻媚,更多的卻是鄙夷。

是的,在別人的領土,豺狼一般地凶狠,用血鋪滿他前進的道路。畜生,怎麼會受到愛戴?

隻是,這樣的眼神,繁錦見得太多,多到她已經由愧疚變得麻木。不管她怎麼想,不管她為何如此,作為中國人,她的確坐在日本人的車裏,作為中國人,她的確站在宇野淳一身邊。

在惡魔的羽翼下艱難地習得一絲安身之所。

這樣的她還有什麼資格來痛斥他人的鄙夷。她要做的隻能像以往一樣,輕輕地閉上眼,不去碰觸窗外的目光,自欺欺人地把自己蜷縮進冰冷的外殼裏。直到……窗外閃過的一抹身影猛地讓她無神的目光一炬。身子竟不由自主顫唞了起來,她幾乎以為自己是不是還在夢境之中,那張刻進心裏的臉龐。她甚至害怕就像夢中一樣,他會忽然消失,坐直了身子,想要看得真切。

她的動作驚動了身邊的金壁輝“怎麼了,趙小姐?”

半響,她才回過神,驚惶地看她一眼,虛弱地笑“沒……”前方,那抹影子已經消失在了視線裏。

她轉回頭。身子一下子軟了下去,是錯覺吧,一定是錯覺。怎麼可能。

後視鏡裏,山本投射來的目光讓她心又是一緊。躲閃開,拳頭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到了百貨公司,人不多,多是些官紳,穿得也是不倫不類,中西結合。偶有幾個穿著洋裝的女人陪在一側,卻多是亞洲人的麵孔。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樣的打扮在這個圈子裏風靡。似乎這樣做才是潮流。這麼做就會忘記自己的祖國正被禽獸瓜分,自己的同胞還在戰火中哀嚎。

金壁輝的興致頗高,大手筆地挑了好幾件高檔的服飾,繁錦不得不佩服她的眼光獨到,每一件穿在她身上都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不管是婉約的旗袍還是華麗的洋裝。舉手投足間,霎是風情萬種。

一旁的好些男人都不顧身邊的女伴,貪婪地打量著金壁輝,猥瑣的目光毫不掩飾心中醜陋的欲望。讓人作嘔。

繁錦恍惚地在一邊站著,方才見到的讓她心緒不寧,正想移開步子,身後有人貼了上來,淡淡的一聲“好麼?”

隻是一聲。甚至飄渺的不像是現實中的聲調。她卻像被施了定身術立在那裏,感受到那通過大衣傳來的溫熱。還有那熟悉的麝香縈繞在鼻間,刹那間,眼裏已漫上莫名的淚水。左胸腔的位置猛地一抖,深深地就陷了下去。

他問她好麼?她好麼?她會好嗎?每天受著煎熬的日子,她會好嗎?

她已無力搖頭,隻是站在那裏。手掌緊緊地攥在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