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聽到母親的抱怨聲,也算是放下了心頭大石。他第一次意識到,曾經如山般堅毅的那個男人,終於,還是會有倒下來的一天。
在父親住院期間,顧亦一家、蘇蘇一家還有隻在這件事上不服老的母親,排了值班表陪夜,母親總是做順肝氣的藥膳和湯,父親也從來配合治療和食療,盡管不能再並肩坐著了,母親還是會在午後找些書報,讀給父親聽。
顧亦在家、醫院、單位三點見奔走,在母親的背影裏感受到了父親付出的價值,盡管也不再活絡,母親還是親自為父親擦手,喂飯,削水果,每次為他掖好被角,都會縷一縷他額前的碎發,然後笑著說,“你怎麼這麼快就老成這樣啦?”
白首不相離,大概就是這樣吧,顧亦在病房門前看著母親把自己的頭發夾到耳後,轉身背著父親才敢露出擔憂的神色,然後去檢查窗子是不是關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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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父親的這場病來勢洶洶,病情幾度起伏,一場病也生得一波三折,母親在照顧他的過程中也仿佛老去了十歲,從來頂多隻是斷開一兩次的蘋果皮開始削得斷斷續續。
又到了冬天,父親已然纏綿病榻良久,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顧亦經常在父親清醒的時候拍著技術不佳的馬屁,“果然還是找個認真負責的老婆來的靠譜啊。”
醫生說,過不過得了春天就是關鍵,可惜還是奇跡還是沒能降臨在年近八旬的父親身上。那天,他從昏睡中蘇醒,神誌清醒的程度打破了近一個月以來的記錄,醫生暗示說,這或者就是回光返照了,於是在那個下午,幾乎已經吃住在醫院裏的母親打電話叫來了所有小輩。
前幾年,季叔叔和黎阿姨過世的時候,參加追悼會的父母都是老淚縱橫,顧亦就已經開始擔心總有到他們家的一天。
父親還是很清醒地和每一個小輩告別,或者人真的是帶有靈性的,他像是自知大限將至一般,平靜地交代了所有後事,所有的晚輩都對這個長者帶著敬愛之情,所有人的眼裏都帶著淚光,女眷們更是抽泣聲不斷,隻有父母二人,恬淡如常。
到了生命的最後,父親依然是牽著母親的手,對沉默的母親說,“我隻能陪你走到這裏了,以後我不在了,照顧好自己,贏給我看。”
他們曾經相約比試,誰能愛得更長久,或者到了老年,壽元和陪伴才是婚姻的主旋律,如果誰不在了,另一個人還是要繼續走下去,帶著另一半曾經給予的愛,繼續生活下去。
母親也隻是微微頷首答應,捉緊父親的手久久不放,直到他再沒有多
說一句話,她仍是沒有怎麼哭,隻是為父親整理遺容的時候,眼眶紅了而已。
入殮了父親,顧楓在顧亦耳邊評價不曾大哭過的奶奶,“奶奶一定對爺爺感情不深。”,顧亦雖然瞪視他,心裏卻是深以為然。
直到又過了幾年,蘇紅已經不再是蘇紅,她的阿茲海默症會讓她忘記家在哪裏,再一次被人找到的時候,好心的路人根據她錢包裏的字條打電話給了顧亦,說是在哪個購物廣場裏找到了她,讓家人快來接。
正載著兒子外出辦事的顧亦急忙趕到,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