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月低頭凝著紙,努力想象曾經自己的母親盡心籌劃著一個生理不及常人的家仆的將來。那需要怎樣的慈悲。早就知道那些男子都愛慕的媽媽一定有著佩姨她們所不及的好,想來一個人身上至為寶貴的財富不就是善?那麼好的女子自己竟就不能平安啊。念及此,眼裏一脹,低頭再低頭,卻令眼淚更快地掉落。
老池驚慌失措,忙忙地找紙巾遞上,想伸手拍拍女孩子的肩卻又怕逾了矩,局促得要命。昭月也覺窘迫,竭力鎮靜,一抹眼淚抬眼來笑,卻緘了口,隻在紙上寫:「原來連你也是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身份呢。你們都幫著先生瞞我。」㊣思㊣兔㊣在㊣線㊣閱㊣讀㊣
老池一看她的話,忙忙解釋:「池三少爺說等把來龍去脈查清了再說。三少爺做事總有他的苦心的。」
昭月委實不能苟同,那人私心那麼重卻好會找冠冕堂皇的理由。這些憨直的人還真以為他有苦心了。也不說他的壞話了,隻笑道:“你們都好維護他。我可不覺得他有多好。”
老池連連搖頭,然後奮筆疾書。昭月看後倒有點怔。老池說他原本不識字,是池門城要他學字,買來課本,讓吳媽等人時常指導,後來還促成了他和吳媽的婚事。
昭月咧了咧嘴,沒想到他還當過月老,功德不小。看情形也知那人在家裏這幾位老仆心裏地位老高,難怪他們忠誠。人與人,很多感情的付出是相互的,一點不假。
昭月發覺聊著池門城的時候自己心裏是輕鬆的。其實他身上不可能沒有讓人心揪的壞故事,譬如他與林涵之,譬如他與鬱明妃,但那些女人畢竟與自己無關,對陳昭月來說,最重要的女人,隻有陳曼殊。所以,明知會沉重,仍然在紙上鄭重地寫:「多多跟我聊聊我母親吧。」
……
都黃昏了,池門城仍然沒有回來,李媽上來問吃飯,昭月隻讓先拖一拖。
之前昭月與老池聊了好久,是與池門城鄭喬伊他們不同的版本,主旨卻是一樣的。昭月在門房以為正好可以等到池門城回來,結果沒有,而老池能說的事並不很多,到最後,老池傾空了自己的回憶,還想要送女孩子更多,於是興匆匆回裏屋搬出幾樣東西來,是一個木質九宮收納盒,一個木雕娃娃,上了清漆,竟與店鋪賣的無二。昭月喜歡這些小玩具,吳媽李媽跟老池提過。這是他做得最好的兩件,卻一直猶豫著不敢送,怕仍是不夠精致。昭月自然小心將它們帶走,心知這盛情因與故人有關,無比沉厚,並且,竟平生第一次覺得自豪——為自己是陳曼殊的女兒。
當池門城來喚昭月吃飯時天已半黑。昭月沒想到自己會睡過去,睜眼看清男人那張放大了的臉,慢慢爬起來,小小一撲便埋頭到人懷裏。想他了。
可是昭月沒想到慕之也回來了。
三個人一起吃晚飯,各自有各自的別扭。父子倆別扭著什麼昭月不知,她隻知池慕之幾番看她不順眼,彼此相對無異於彼此折磨。
打破沉默最好的話題就是佩姨的傷勢。做父親的說佩姨大多時候沉睡不醒,但腦電波顯示正常,醒過來隻是時間問題。做兒子的也不吝嗇透露點情況:“你那位老同學正在照料她。”不用想都知道是誰。隻是好奇,聽起來好像他自己跟人家從來不熟。而蘇寂月能走到這一步,昭月並不很驚詫。想來當初那一場冒名頂替的方城之旅不僅使佩姨有意外收獲,蘇寂月收獲也不小……
這一晚昭月呆在一樓休息室裏看書,和誰都不必照麵,清淨。她真沒想到慕之會回來,他的出現果然不使人愉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