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得昭月心裏濕漉漉,大伯不料會這般,卻不事安慰。彼此眼目相對,讀得懂或讀不懂,都不再明擺出來說。昭月隻說一個意思,“為了我好,請您讓我自己選擇自己的人生。”最後大伯是那麼安靜,眼裏溫和,微露無奈,嘴裏緘默,隻是靜靜吃飯。她不喜歡他幹預她的人生,或者說不喜歡他介入她的人生。那日她睡在了沙發,下午半天避開他們一眾男人,後來就從方城逃回來,再見麵又是這樣僵直冷淡。原來她這樣警覺。
午飯後大伯不久留,說要走。這池家大宅他絕少來,卻沒興致參觀,而昭月直說一句“我送你”,半個“留”字都沒有。雨聲不斷。隨從早撐開傘迎上來,大伯隻讓先行,自己等著昭月打開她那把長柄傘。從小樓到大門,一百米吧,能一起走一段是一段。
昭月不夠高,須將傘高高擎起,大伯一笑,接過傘去,大掌一伸,將人小手也包覆過去。那指掌溫暖幹燥,昭月卻像觸了電,隻想要縮回,而那大掌也及時鬆動。動作在刹那之間,情緒卻如絲如縷,不緊,卻撩得人心皺起來。
走到門房,大伯停住,卻凝著啞巴老池看了幾眼。這人比他們長個十來歲,卻顯老,上六十歲的模樣,因為口啞,幾十年來都被人遺忘在角落。他們不知他還在這裏,原來池門城一直留著他。昭月不料大伯會與一個門房打招呼,他們這些人,平 素看起來好像連家裏有幾個仆人都記不清的。大伯問:“你還好?”這一瞬,昭月才覺得這個男人有些池門城的影子。
老池隻是點點頭,微微一笑,竟似對問話的人不熟悉。曾經是熟悉的,甚至畏怯的,但是太多年沒見了,原本就生疏,如今便恍如陌路,連畏懼都銷蝕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陣子緊張地謀劃結局。最頭疼的是大伯。想問問你們,大伯的立場,父好,還是其他好?
結局沒那麼快來,好像還得有一番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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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想與你重歸舊好 ...
大伯終與老池沒有任何對話便離開。在老池的光笑不開口有一瞬的不解之後大伯恍然想起他是啞巴,於是微一點頭,不再說什麼,邁步走出已敞開的大門。
昭月直到將人送上車才走開,這是禮節。大伯坐上車便降下窗看出來。又是一雙很會說話的眼睛,似乎有很多悲傷。昭月唇一張:“大伯走好。”旋即低眉垂眼,轉身。
雨聲細細,春涼沁人,這個午後昭月本打算看書的,但此刻坐到了門房裏,喝老池為她泡的茶,看老池寫的字。大伯那一聲問老池那一聲笑她明白,他們是有故事的——隻是不料會與自己母親有關。
她問怎麼與大伯認識。老池遂一邊回憶一邊寫。
他曾是鄭氏手下,因為英勇而受傷,得以跟在她叔伯身邊跑腿。然而終究因口啞而不受喜愛,還有那條頸上的長疤,小姐們是厭惡的,隻有曼殊小姐,憐他交際不便且受冷遇,更憐他的傷,隻勸他離開。入得鄭家的人沒有輕易離開的,除非被逐被廢,或者被一些身份顯赫的人物要去。曼殊抓來池三要他收留,美其名曰老池也姓池,跟了他名正言順。其實池門城哪考慮那麼多,要做什麼,曼殊一句話而已。老池忠勇憨直,但再良善在鄭家也是拚殺而已,不如跟著池三做他的司機或者進池家正經的企業裏謀個職。
寫出那個“忠勇憨直”老池竟有羞赧,對著昭月憨笑。旋即補充。「但她要我少逞孤勇。她說人需愛惜自己的性命。她還說池三少爺寬和,愛惜手下,呆在池家最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