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上靠近砂之國,五月的品川已經如同夏日,驕陽似火,偶爾已經能夠聽到撕心裂肺一般的蟬鳴,空氣裏帶著燥熱,街道上深色的石板仿佛能蒸騰出有型的熱氣。人們換上了夏季的衣服,賣關東煮的店鋪門口加上了冰淇淋機,好像昨天火鍋店裏還擠滿了拿著葵口小杯品著冷酒的男人,今天就呼啦啦的全跑進了麵館,手上也換成了裝著海鮮醬油的小碗。
春夏秋冬,一年一個輪回,時間就這麼不停的走,就像人類,從不能言語到搖搖晃晃的落在地麵,有一天學會行走有一天學會奔跑,有一天開始麵對所有的生命微笑,有一天開始收斂自己的思想,最終變得步履蹣跚甚至舉步維艱之時,再回頭望去,那些曾經的美好或者悲傷,那些所有的刻骨銘心,都變成了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或者模糊不清的一張臉。
生命隻有一次,而她和時間一樣一直都在往前走,該拾起什麼又該丟掉什麼,背起什麼上路又將什麼留給舊友,所有的一切都該有所定奪。而不是匆匆忙忙,到了有一天想起來不知所措。
飛鐮搬出一張凳子放在廊下,赤著腳踩上去又踮起腳尖去夠掛在出簷下的江戶風鈴,那是第一年住在這裏時蒼買回來的禮物,她一直在屋簷下盡忠職守,叮當當的脆響隨著兩人一起走過了好幾個四季。少年將風鈴的繩子繞在手指上,圓滾滾的風鈴邊緣上如同金魚的尾巴一般散開一圈帶著皺褶的花邊,鈴鐺的耳舌下係著的一串紅色的流蘇因為長久的風吹日曬已經失去了原本鮮豔的顏色,短冊上的“芒鞋鬥笠,春夏秋冬又一年”幾個字蒙了一層灰,本來繪有紅色的鯉魚的玻璃也帶上了歲月特有的灰暗昏黃。
蒼從屋子裏走出來的時候恰好看到少年從椅子上跳下來,動作輕盈落地無聲,隨著他的動作手中的風鈴又發出一連串的響聲,他疑惑的看看蒼依然空著的手開口詢問:“你什麼都沒有整理?”
“因為什麼都想拿。”蒼接過飛鐮手裏的風鈴,從桌子上拾起一塊軟布將上麵的灰塵清理幹淨,短冊折起之後墊到了兩件衣服中間。飛鐮站在桌子邊看著起居室裏的一片狼藉,準備搬家的兩人花了一下午整理屋子,結果一個顯然準備帶的太多,而另一個卻隻打包好了幾件衣服。
其實原因都一樣,因為什麼都想拿。
明明都是曾經拋棄村子遠走他鄉的人,那時幾個腰包一把長刀就解決了一切,哪有如今這般的拖泥帶水,不過說來也是,了無牽掛的幹幹淨淨自然沒有什麼需要帶的,而如今……
父母的牌位自然要帶走,院子裏鏤空的石雕台燈是飛鐮為了磨練刀技跟著鎮子上的手工師傅學習了一周的成果,回廊邊一盆大阪鬆是蒼親手種下,幾年來長得一直鬱鬱蔥蔥,矮櫃上擱著的茶盞被飛鐮的手指磨光了杯沿,堆在一起的卷軸是兄弟兩一起撰寫的結果。
這裏的一切都帶著兩人的痕跡,這次離開再來這邊也不知是何時,於是誰也舍不得就這麼丟棄在這裏。
“算了。”飛鐮閉上眼,認命一般的歎了口氣,將所有的東西都扔在桌子上,然後把幾件衣服,重要的卷軸以及那枚風鈴打包,“總不能把整個房子都搬走。”
“我倒是很願意。”將自己的衣服與牌位放在一起,蒼係上了包裹的繩子,行李從數量到體積全都驟減的結果是屋子顯得更加淩亂不堪,飛鐮和蒼打量了一翻,又彎下腰拾起那些東西準備放回原位。
“說不定有一天還會回來的。”將蒼前年心血來潮時繪製的白瓷梅花細頸瓶放進櫃子裏,飛鐮確認沒有遺漏之後關門落鎖,蒼已經抱著曬得暖暖的白布進屋,從中挑出一塊,在空中一抖,被空氣扯開的白布飄飄然的落在了沙發上:“不是準備租出去的嗎?”他問。
的確,兩人又不住在這裏,空著也是浪費,本來商量的結果是幹脆租出去,雖然兩人屬於自己吃飽全家不愁的類型,但前提也依然是自己能夠吃飽,能多一點財富何樂而不為?
“暗部的工資應該夠了。”同樣用白布蓋住暖爐桌,飛鐮回答說。大概是生了感情,他突然不希望有不認識的人來使用這裏的任何東西。
“那麼留把鑰匙給有棲川先生,讓他有空的時候幫忙打理好了。”在內心深處占有欲其實比弟弟更加強烈的蒼毫不猶豫的讚同了這個提議。有棲川是去年搬到隔壁的一戶人家,據說祖上與火之國的大名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那個自來熟的男人在搬過來的第一周就以不容抗拒的氣勢熟識了這一整條街道,就連一向對外人冷處理的宇智波兄弟都在保存底線的基礎上未能幸免。
飛鐮一直覺得,讓這個人去刺探情報的話,一定會非常成功。
“好啊,去拜托他好了。”反正他一定不會拒絕。
兩人就這麼丟下一整個院子,輕裝上陣,等出現在木葉的時候那過小的包裹刺痛了止水的眼睛。男人腦補了一翻風餐露宿食不果腹的生活,決定在他們回到木葉之後一定要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家的溫暖。
“辛苦你們了。”男人拍著飛鐮的肩膀說得頗為沉重。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請收起你的想法。”對於止水的聯想能力有一定了解的兄弟兩知道他一定想到了什麼奇怪的方向,飛鐮試圖在那人將自己的生活猜測成如同非人類一般之前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