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和剛剛一樣,不過我還加了一句,”男子的笑容依舊平穩,特蘭諾卻覺察出一絲狡黠的意味,“我說,我不認為一個用神話中的禽獸給自己命名的無神論者有資格評論別人的宗教信仰。”
“天,你真是這麼說的?”特蘭諾忍不住笑起來。
“當然,我可是很溫和很誠懇的提出自己的建議。”
“我猜他不會這樣善罷甘休。”
“沒錯。我們信教很講究潔身自好,結果他說我是性無能。”
“這個太過分了。”
“其實沒什麼,我從佛法、哲學、社會學、心理學幾個角度給他解釋——狐狸為什麼認為葡萄是酸的。”
“噗哈哈哈哈哈!”這一次特蘭諾幹脆的大笑起來,“我可以想象你的語氣。”
“我可是很認真的給他上課,雖然他才聽了五分鍾就宣告陣亡了,我還是堅持花兩個小時給他講完了。”男子依舊平靜溫和的陳述事實。
特蘭諾一邊笑一邊再度開口:“然後呢?”
“然後?後來也就這樣,他每次跑來找我麻煩我都先給他念一遍《金剛經》、《大悲咒》。你不要笑了,其實我也是本著普度眾生的原則希望他修身養性而已。雖然他從來沒有感謝過我。”
好不容易止住笑,特蘭諾詢問:“你們關係應該還不錯?”
男子隻是微微頓首,深邃的目光暗藏著洶湧的波瀾。
特蘭諾忽然覺得,如果說鳳凰是一團最濃烈的火焰,那麼他麵前的男子就是一片最深沉的海水,也隻有這樣的海水才能麵對這樣的火焰,“老師覺得,應該如何與這種人相處?”
“鳳凰這種?你不能向他臣服,一旦你把自己定位在他的腳下,他永遠不會給你翻身的機會;你也不要試圖爬到他頭上,他隻會把你揪下來狠狠的摔到地上還要用力踩上兩腳。”
“那應該怎麼做?”
“你不用做什麼。”男子說,“把他們當成和別人一樣的平常人就行了。其實他們也渴望被這樣對待,被捧到天上過慣了,他們也會覺得寂寞的。”
特蘭諾反複咀嚼著這幾句話,回想一下這段時間和祁知語的相處,驚訝的發現自己做的好像很好。
“那老師知道是什麼人殺了鳳凰嗎?”特蘭諾盡量小心的問,但還是看到笑容立刻如退潮一般從那張英俊睿智的臉上退去了。正要開口道歉,男子已經先開口了:
“曾經有人找我去殺鳳凰。”
“你——拒絕了?”
“我有我的規矩,我不殺同門。”男子平靜的解釋。
“你也有不殺的人。”
“真正的殺手都有無論如何他們也不會殺的人,因此他們隻是殺手,而不是殺人機器。”
特蘭諾沉默了一會,“我碰到麻煩了,我碰到一個,我不知道該不該殺的人。”他抬起眼,望著自己的老師,“可是如果我不殺他,很可能被殺的就是我。”
就像祁知語不相信他,他也不相信祁知語,尤其是那一夜被騙之後,他更加迷茫——也許這一切真的隻是個遊戲,他們兩個人都陷在裏麵,卻隻有一個人能活著走出去。
“特蘭諾,”男子把手放在特蘭諾的手背上,“我收留你時,很多人都認為你不適合做殺手,你太善良了。可是你有一項別人沒有的優點:冷靜。無論什麼時候,你總能保持冷靜,即使一時失控也能很快恢複。在過去的十幾年中,你的表現說明我的眼光沒有錯,所以你無需為此煩惱。”他的聲音有著令人信服的魔力,而且似乎可以給予人力量和智慧,“你的冷靜,你優秀的洞察力,包括你的善良,一定會讓你做出正確的判斷。記得我說的,不要讓任何東西蒙蔽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