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人。
他在懷疑什麼,但是他不能問也不能做,因為對象是我,安排這一切的是我。
一個星期以後,我把那串手骨帶給東興的幾個大哥,告訴他們我累了,想坐下來談談。這個時候的他們,恨不得跪下來舔我的鞋底。
整個尖東的地盤都是我的,我給了他們一筆錢叫他們出國養老,然後再回來叫人找阿笙。
我們在一個植物園的草亭子裏見的麵,那天雨下得很大,周圍全是白色的梔子花,香氣像潮水一樣包圍著我們。阿笙穿著黑色的西裝坐在我麵前,很憔悴的樣子,我畫了最濃的妝,然後低頭玩著自己脖子上的十字架。幾個馬仔站在遠處,濕漉漉地望著周圍。
“恭喜你,小澄。”阿笙笑著跟我說。
”沒什麼可恭喜的。”我輕飄飄地看著周圍的花朵,“隻是坐到跟你相同的位置而已。”
“不,應該是說連我的位置也已經是你的了。”他大笑起來,一根針紮進了我心裏,使勁往裏鑽。我捏著十字架,尖頭刺破了手掌。
阿笙用通紅的眼睛看著我,一字一頓:“為、什、麼?”
“為了做老大啊。”我掉兒郎當地靠在椅子上,“拚死拚活這麼多年,我早就想嚐嚐這個滋味,一句話下去就能決定別人的死活,真他媽爽!每個馬仔從出來混開始不就是盼望著這一天嗎?”
阿笙的眼神像在淩遲我的心髒,但我還要笑得比平常更燦爛。
“小澄……”
他從來沒有用這樣的口氣叫我的名字,我覺得冷。
“二十年,原來變的不僅僅是我們的臉……”
“不對!”我突然尖銳地叫起來,“是你,都是因為你——”
我又猛地煞住了,捂著嘴蹲了下去,胃抽搐得讓我想吐。
雨聲淅淅瀝瀝地響著,有人衝過來拉動了槍栓指著阿笙,我跳起來叫他們滾!
阿笙平靜地看著我,半天沒動,最後他問我到底要怎麼樣。
“你認為你真能穩穩坐上這個位子嗎?”他在冷笑,因為他知道泰國的生意夥伴是支持他的。
我打了響指,花叢那頭走過來四個人,兩個穿著黑衣服的高大男子,一個穿著藍色套裙的女人,還有她懷裏抱著的嬰兒。
阿笙呆住了,接著狠狠甩了我一個耳光。
嘖,嘴角破掉了,舌頭上嚐到了腥甜的味道。
我用手指碰了碰傷口,皺起眉頭:“何必呢?阿笙,你應該知道走黑道就不能顧著老婆孩子,他們都是累贅!你看我,多好,多輕巧。”
他用那種眼神看我,像看一個陌生人。
我逼著自己扭過頭,背對著他。阿傑走上來給了他一杯酒:“笙哥……”
梔子花,潔白的梔子花,彌漫著濃香的梔子花,我摘下一朵插在紐扣眼兒裏。
阿笙平靜地接過了酒,望著嫂子。她的淚水一滴滴落在嬰兒的臉上,小家夥大哭起來——女孩子有這麼大嗓門,當心將來嫁不出去。
“放了她們。”阿笙跟我說。
“放心,移民加拿大的簽證已經辦好了,你喝了我就送她們上飛機。”
阿笙看著我:“是不是該相信你最後一次呢,小澄。”
“我們是兄弟啊。”我用最柔軟的聲音回答他,“一直都是,永遠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