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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黑了,所有的雲都推擠到一起,德沃特公爵掀開車窗往外開,天空低得好像前方的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尖屋頂已經將雲戳穿了一般。但是很快他就看不見這種奇妙景象了,視線模糊了,風雪驟然轉大。
在這種風雪之中,眼前驟然閃過一道熟悉的人影,他大聲讓馬夫停下車。一打開車廂門,狂風便挾著霰雪瘋狂地湧進來。
"噢,上帝啊,西蒙,你到底是怎麼啦?"
西蒙格拉斯勳爵站在路邊,他沒有戴帽子,頭發、眼睛上已經落了一層雪,衣服全都被雪打濕了。
德沃特公爵及時向這位朋友伸出了援手。
"快上車,西蒙!我敢打賭,現在你攔不到馬車的,不介意地話,可以先到我那裏去。正好上次在你家時,我弄破了蘇格蘭裙,你借給我的那身衣服我還沒有還你。"
馬車重新徐徐地前進了,在這種該死的壞天氣裏,無法要求更快了。
"上帝,你在暴風雪裏站了多久,西蒙?"
但是坐在他麵前的西蒙格拉斯勳爵眼神渙散,答非所問。
"我跟他分手了。"
"那不是很好嗎?他答應離開了?"
"當然,當然,他答應再也不糾纏我了。"
"那麼真是恭喜你了,看來你終於可以安安心心地準備訂婚儀式了,你打發他去哪兒了?"
"噢,很遠,我給他買了船票,他不會再來倫敦了。"
"聽上去是個好消息。"
"您瞧,公爵先生,他把我送給他的戒指也還給我了。"
"這枚藍寶石可不便宜,那麼你還要留著它嗎?"
"不,我不再需要了。"西蒙格拉斯勳爵轉過眸子,微微一笑。
這時馬車經過泰晤士大橋,他掀起車簾,用力往外擲去。風雪中這枚戒指劃了一道弧線,便直直掉入了泰晤士河水之中。
他們一齊回到了德沃特莊園,樓上的小客廳裏早就燒旺了爐火,騰騰的熱氣溫暖了整個房間。
西蒙格拉斯勳爵的臉色被爐火映照得發紅,他似乎還沒有完全從一種狂亂情緒當中清醒。
"您能坐下來聽我說話嗎,公爵先生,上帝,我簡直快冷死了。"
"我看你需要一杯白蘭地,西蒙,嚐一點吧,對你有好處。"
"您不知道,上帝!他那時候是多麼可愛,他老對著我笑。我在書房裏辦公時,他就一直趴在窗台上看,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您想像不到,公爵先生,您準想像不出來那種場景。上帝,您不會明白的。"
"得了吧。"
"他很乖,我要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噢,他什麼都聽我的!"
"我知道您是好心,您之前也勸我好幾次,可是您不是我,您想想看,我跟他呆了六年!整整六年!我看著他長大。"
"Each man kills the thing he loves。"
"您說什麼?"西蒙猛然抬起頭,神情緊張。
"沒什麼,最近新學的一首歌,"德沃特公爵微微一笑,"好啦,西蒙,一切都會過去的。當你有了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孩子時,我向你保證,你會忘了他的。你要是實在忘不了,你也可以偷偷去找他,隻要小心點就好了。你說是不是,西蒙?"
"可是......"
"別說可是啦,你就當我是經驗之談吧。噢,那麼你換下來的衣服我吩咐瑪莎拿去洗好了。"
"噢,不,不用了,這些衣服我都不要了,打算燒了算了,今天心情壞透了。"
"好吧,我讓他們把壁爐裏的火升得更旺些吧,啊,我心情不好時也喜歡燒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