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王心事重重,走得很慢,長長的影子慢慢地爬過一塊又一塊青石。
走過一個坊,長寧先道:“妹妹有信來了。她借和於千探親的機會,順利地收服了河南道、淮南道的民心,河北道、河東道也已歸附。剩下幾道,像關內道、山南道、江南道、嶺南道,都是民風開放彪悍,唯帝命是從,反對的道不僅少,且力量微薄。此後冊封大典,應該不會有問題。妹妹還說,過了三月初十就啟程,這會該走了一段了。妹妹還稍了一本傳奇回來,寫劉迎的,爹回頭也看看需不需要添改。”
“你急匆匆進宮,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穆王平靜地問。
長寧笑問道:“不。這是‘起興’,還有‘賦’和‘比’,爹你想聽哪個?”
穆王道:“你直說。”
長寧便不避諱什麼,直接道:“十四歲那年生辰,爹和我都喝醉了酒。那是我十歲以後第一次和爹同床共寢。那個晚上,我做了一個夢。”長寧說著輕輕握住穆王的手,穆王掙開,他再握住,反複數次,直到穆王不再掙開。
長寧沒有具體說那個夢,穆王卻知道是什麼夢,臉上微微發熱。長寧繼續道:“你想說隻是少年懵懂弄錯了對象,身邊是誰都可以?我一開始也這麼想,我去過錦香院,找過煙花女子和柔媚可人的小倌,我也和同輩表兄弟堂姐妹來往過,但是不行,並不是誰都可以。會讓我產生過一生的想法的人隻有你。我也想一輩子隻做你的兒子,可惜,做不到。既然做不到那就隻有認命。這條路很長,我走得很苦,我想過要中途放棄,太子偏又撞上來……爹,我恨他,比你還恨他。他一出現,我為放棄而做的努力和克製就全都飛走了。”
“上月的事,我雖然是一時衝動,事後卻不後悔。紙窗戶遲早要捅破,挑明了說罷,我不想跟別人共度一生,也不想你跟別人共度一生。我沒有爹的好性,做不到自己仰慕的人別有所愛還能笑著放手。我一天不回頭,爹也別想再找。我們暫且這樣糾纏著過,都不娶妻,也不在外麵找請人。等到要麼你想通了,要麼我想通了,底下的事再說。如何?”長寧邊說邊掐穆王的手,恨的。
穆王忍著疼,不敢說不,長寧拿在他的脈關上,萬一惹火他不知又要怎麼收場,雖然已經是深夜,可是後麵畢竟還跟著人。
長寧笑得像狐狸一樣,穆王答不答應都無所謂,橫豎兩人是要在穆王府裏過一輩子的,他本可以不出這一問,想做什麼直接做。可是他還是問了,不過就是為了讓穆王不再回避問題。至於穆王的答案……不答應,剛好便宜他借題發揮一下;答應了,連借口都省了,多麼順理成章的事;默不做聲更好,他想怎麼掰怎麼掰。長寧為自己的將來掙到一個入口,忙叫高平張坦趕上來,馬車停穩了他便牽著穆王上了馬車,一進廂裏就迫不及待地環腰攬住穆王嘻嘻地笑。
這條路也走了多少年了,沒有哪一次走得這麼高興。長寧把頭埋在穆王勁邊若有若無地蹭著碰著,穆王能躲就躲,躲不開就隨他去。長寧突然一抬手拆了穆王的冠,讓他的一頭青絲飛瀉而下。穆王阻止不及,轉頭正對上長寧專注的眼神。兩人對視片刻,穆王先移開視線,長寧得寸進尺淺淺地咬他略微鬆開的衣領。穆王條件反射地推他,被長寧三兩下製住,長寧笑著正要說話,馬車先停了下來。
長寧撩開簾帷,抬頭看看側門的匾額,道:“哎,到了呀,啊,真快。今天怎麼這麼快?”穆王見他轉移了注意力,又試著抽出手,照樣失敗了。長寧得意地看一眼穆王,聽得張坦穩重的聲音傳來:“王爺,殿下,到家了。”然後高平打開馬車門,長寧牽著穆王的手先跳下車,穆王後下,管家早在門口迎接兩位主人回府,待最後一個仆人也進了府,門房便鎖上了門。穆王府中事,便與府外無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