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裴憐靜是有意逗弄自己,裴惜遠卻已無力回口,隻是苦澀地扯了下嘴角。
裴憐靜一時無言了。
自小便在自己眼皮底下長大,那個總是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麼弟,是從何時開始,居然學會了這樣笑。
這笑容徒具形狀,卻無神采。因為心裏根本不想笑,可唇角,卻能完全與心無關地挑起來。
如此的笑,如此的心……是成熟,還是已蒼老?
「惜遠。」
手指自下巴撫上他的臉,裴憐靜歎息:「聽說剛才爹將你召去,我能猜到他會對你講些什麼,也知道那不會讓你心裏好受。隻是惜遠,我相信爹沒有講錯,因為他也是關心你,就如我們所有人。」
「……」裴惜遠心中也了然,垂目不語。
裴憐靜默然片刻,悠悠道:「惜遠,我知道你擔心你的朋友,然而有的事情,實在不宜太過。
「譬如此前,聽說你在東凰遭遇不測,爹、大姐、三弟、四弟、小妹,你可知道我們有多難過,多憂心?我們也不是沒想過,要去東凰探個究竟,最終卻仍是沒有去,你認為,這是因為我們不夠在乎你麼?不是,你也知道不是這樣。
「我們血脈相連,一個痛了,另一個也會跟著痛,但是痛又如何?隻因自己痛得受不了,便要身旁人都跟自己一塊煎熬?不行。正因身邊人會跟著痛,所以,才更要忍住痛,不能讓他們為自己而更痛更傷心,這才是對自己負責,也對他人負責。
「雖然這說來是很無奈,但,也隻是無奈。若不然,便成了罪責。」
一席話,如刀子一寸寸刺進胸口,裴惜遠痛喘著氣:「二哥,我……」
「什麼都別說。」裴憐靜拿食指壓住他的唇,笑著搖搖頭。
「我說這些,不是要譴責你。我隻是想,難得我從軍中回來一趟,也待不上幾個月,你就不能給我多一點笑臉麼?你不知道二哥最中意你那爽朗的大笑麼?
「再者,你若是繼續這麼奔勞,累垮了身子,到時哪怕違反軍紀,三弟、四弟大概都要從軍中殺回來找找我算帳,說我怎麼沒照顧好你。就連大姐和小妹,說不定也會大老遠從夫家趕回來,天天圍著你,逼你吃糖喝湯。試想那情形,你受得了麼?」
裴惜遠訝然地張了張嘴,苦笑。
裴憐靜所描述的情形,他是真的受不了,從小怕都怕死了。
見他不自覺地縮縮脖子,裴憐靜大笑著拍拍他的肩,忽又麵色一正,緩緩道:「惜遠,我隻是叫你收心,並不要你就此灰心。
「回想當時,我們都以為你是真的被斬了,也是心灰意冷,卻沒想到,最後你竟安然回來,這對我們而言,不可不說是個奇跡。所以惜遠,若是怎樣努力都是徒勞,你不如什麼都不做,靜下心來等待,說不準哪一天,你也會看到奇跡。」
「奇跡……」裴惜遠喃喃道,目光隱隱閃爍起來。
「這世上的事,有時實在微妙,你根本想不到,也控製不了。若是如此,不妨放寬心任其發展。結果,未必會比較不好。」
「……」
「憐靜!快來!」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呼喚。
被喚的人先是一愣,隨即無奈道:「大概是朝兒又鬧了,你嫂子隻有對我厲害,對孩子卻半點沒轍。我得回去看看,惜遠,時候不早,你也早些回房睡去吧。」
「嗯。」裴惜遠點頭,目送著裴憐靜的身影漸漸離去。
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才收起視線,再次望向雪中的庭院。
他不知道,所謂奇跡,究竟是要天給,還是要自己來造。
若是要天給,要怎樣求天天才肯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