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這番冰冷絕情的話語,裴惜遠隻覺胸中一陣木然,不知是不是心已凍結,竟連痛都不會了。
陌生的臉,陌生的口吻,隻有聲音是熟悉的,僅此而已。
「所以,從頭到尾,我都是你手中的棋子。」他毫無抑揚頓挫地說,「我看到的你,聽到的你,還有……全都是,假的。」
沈莫閉了閉眼,無聲歎息。
此前為了避免被認出,他的臉經過葉盛的高超易容,而他給的謊言更是不止一、兩個,所以也可以說,裴惜遠並沒有講錯。
他的一切,都是假的。
其實還是有一樣東西是真的,隻是,他已不會再將之表述出來。
他唇角輕挑,隻有微笑。
原本以為已被傷得不會痛的裴惜遠,驟見他這一笑,卻陡然間心如刀絞。
「笑什麼?為什麼要笑!」他怒聲咆哮,「你覺得我很好笑?被你擺布,為你手刃了眼中釘,甚至為你茶飯不思幾乎活不下去……在你眼裏,我是多麼愚蠢,多麼好笑,是嗎?」
「不是……」
沈莫眼中劃過一抹痛楚,卻還是笑,苦澀地笑。
「你也多少有所耳聞吧?從前的靖王,不可一世,作風張揚有棱有角,也因此樹立了不少敵人。若非如此,沈澤本不能那麼順利加害於我。
「葉盛將我救起之後,對我說,不論你要與人交好,或是要對那人不利,笑容始終是不變的最強利器。
「我本對此不以為然,但自從死過那一次,我便看得淡了。有些事,既然都是要做,那麼何不讓事情做得輕鬆一些?所以,葉盛每天提醒我笑,教我怎麼笑,不論任何情況下都會自然而然的笑……到如今,已成為習慣了。」
「葉盛,葉盛……」裴惜遠也笑,卻是冷笑。
「好,很好。別的什麼都隻是你的棋子,真正在幫助你的隻有他一人,隻有他是對你最好,他真是你的好助手,好知己。」
沈莫皺起眉,有些擔憂地看著裴惜遠。他此時的口吻、表情,都太過冷靜,冷靜到不正常。
「惜遠……」
「不要叫我!」一聲稱呼,卻將裴惜遠刺得激動起來,「不要這樣叫我,你沒資格!隻有大哥……」說著,聲音卻顫了。
他緊緊捂著臉,因為如果不這樣做,好像就會有什麼從眼睛裏湧出來。
「大哥,大哥……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那麼信你,你怎能如此待我?對你來說,我到底是什麼?你對我,究竟有沒有哪裏真過,有沒有……」
沈莫凝眸望著他,他的身子感覺很虛,彷佛隨時可能倒下去。
想過去將他扶住,想將他擁進懷裏……
沈莫站起來,腳步走向的,卻是另一邊的窗。站在窗前,目光幽遠,像在望著遙不可見的天際。
「惜……」差一點又這樣喊出來,卻硬是吞了回去。
沈莫苦笑一聲,悠悠道:「在我身邊,曾有一個名叫雲舒的小廝。他身分低微,心卻純良,別人對他好,他一定要對那人加倍好;而別人若對他不好,他卻還是對那人好,相信對方也會因此而對他變好,而他待我,真如侍奉天神。
「從前的我桀驁不馴,身邊人越是阻止,我就越是要他。也因此,他為我吃了不少苦頭,有一次,他險些被鞭打致死。
「那時我就立誓,今生今世我隻要他一人,隻要我活著一天,就一定要護著他,給他安穩的生活,不論去到哪裏,我與他都要在一起。
「三年前那一戰後,我的死訊傳回世遙。第二天,他便從山崖跳下。
「當我獲知這消息時,我想,既是如此,我便也隨他去了。我發過誓,今生都要在一起……但我不能死,我還有事要做,那害死他的人,我絕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