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如你所見。」
莫憶淡淡道:「我早已失去右臂,至於這個……」他拾起那截斷臂,晃了晃,便甩到一旁,「隻是假肢罷了,斷了也不會痛。所以惜遠,你不必愧疚。」
「是這樣……」
裴惜遠這才明白過來,釋然的同時也有些訝異。相處這幾天,他竟絲毫沒有看出莫憶的手有什麼不對勁。
隻有一次,他偶然注意到莫憶一隻手戴了手套,另一隻手沒有戴,那時他隻是覺得這習慣有點怪,至於其它的則完全沒有想過。
畢竟平日裏莫憶的行動,怎麼看都正常得很,甚至還擁有一手好箭法,誰能想到,他的手竟有殘缺。
固然這殘缺並非因為自己,裴惜遠還是有些不放心:「雖然是假的,可如果沒有了,也會很不方便吧。怎麼辦?那斷臂……」
「那就當然是交給我啦。」忽然有人插話進來。
是葉盛,不知什麼時候已來到兩人附近。他笑咪咪道:「放心吧,他的假肢一直都是我給做的,而且為了防備各種可能發生的意外,在這方麵也早就準備了齊全。」
他指指自己的馬匹,在馬背上馱著一個大布袋。照他那番話的意思來看,那裏麵裝的東西,多半是專門為莫憶準備的。
裴惜遠總算放心,站起身,對葉盛道:「那麼就有勞你了。實在對不住,若不是因為我,也不需你如此麻煩……」
「哪裏,」葉盛擺擺手,「你知道,所謂意外總是格外多,教人防不勝防。至於這次意外,也不過是其中的區區一次罷啦,我早就習慣了。」
「哦。」他如此漫不在意,裴惜遠也就不必再多說什麼,轉而看向莫憶,臉色隱約古怪了一瞬,隨即問道,「那是不是現在就……」
「不急。」莫憶側過臉,斜瞥一眼後方地上的黑熊屍體,「這隻畜生身上的血腥味,難保不會引來其它猛獸,我們還是先離開此處吧。」
約莫兩個時辰後,當夜幕漸漸降臨時,一行人終於在密林間覓到一處空曠地,暫且安頓下來。
正值深秋,林子裏夜露深重,他們便生起篝火,一方麵可以取暖,一方麵還能驅走野獸。
莫憶與葉盛兩人並未圍坐在篝火邊,而是在稍遠些的地方。畢竟他們正在做的事很精細,需要清靜的環境。
其它人也不去打擾,有的在做著自己的事,有的在聊天,但都會不時悄悄向那兩人瞅上幾眼。
他們知道葉盛是在為莫憶,重裝一隻新的假肢,這是非常嚴肅的事,可是他們實在克製不了好奇,想看看那個聽來新奇的過程究竟是怎麼進行的。
當然,他們作為外行,壓根看不出什麼所以然。
裴惜遠同樣如是。
他與身邊人交談著,其實卻心不在焉。
他看著那兩個人,主要是看著莫憶,有時看到他的嘴唇張張合合,便會忍不住猜想他在說些什麼。
那兩人之間,彌漫著一種奇特的氛圍,相當密切,卻又像有些隱晦的東西在裏麵,說不清道不明,隻讓人覺得,那一定是自己插足不進的。
裴惜遠忽然歎口氣,像是拿什麼東西沒轍似的,無奈地搖搖頭。
雖然,知道莫憶那隻手原本就是殘缺;雖然,知道他毫不在意那個所謂的意外。然而,每當裴惜遠回想起當時的畫麵,想起他為自己擋住了那致命的一擊,心裏就總是浮上一陣陣奇異的滋味,似甜似酸,似苦似辣。
假如當時,黑熊那一巴掌偏移了一點點,假如不是恰巧落在那個不會痛癢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