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鴉不屑地打著響鼻,圍觀的人又哄笑起來。
羅三心疼極了,剛想去救下小包,才邁出一步,玉風那冷眼就斜斜掃過來,他嚇得渾身一個激靈,暗忖,這男人吃起醋來實在恐怖,小包還真命苦,被兩個可怕的男人搶,看來以後的罪肯定少不了,自己還是不要淌這趟渾水,讓他們自己狗咬狗去!
小包哪裏受過這種欺辱,惡向膽邊生,狼狽地爬起來,開始到處找凶器,不住地嘟囔著,“我一定要打死你那匹臭馬……你這個沒良心的大騙子,就知道看我笑話,我不就拔了陳爺爺幾根胡子嗎,你那顆漂亮珠子不給我,我拔幾根胡子你也記仇……”
當然,以小包的眼光和力氣,他根本找不到什麼趁手的凶器,何況這馬廄裏也沒可能有雞毛撣子,見他沒頭蒼蠅一般鑽來鑽去轉悠了半天,玉風忍不住了,大喝一聲,“包愛卿,你在幹什麼?”
不要怪玉風的聲音太大,他剛才就那麼剛好想到自己的傷心事——要把這麼可愛的小家夥交給別人,心頭一股濁氣衝了上來,口氣當然不會好,小包隻如晴空被霹靂炸到,還當他發現自己的不軌企圖,抖抖縮縮回到他身邊,連大氣也不敢出。
玉風臉上一派凝重,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他心中百轉千折,不甘不舍憂心憤怒夾雜在一起,竟不知拿他如何是好,所有言語都堵在胸口。眾人察言觀色,都個個噤若寒蟬,隻有那寒鴉出足風頭,在那裏得意地刨地嘶鳴。
“工部尚書董滄海有事覲見皇上!”一個尖細的聲音讓大家全都鬆了口氣,玉風素來以國事為重,第一個皇子出世那天,他竟千裏迢迢趕去青州視察災情,別人做父親都是歡天喜地,他卻因青州的大旱而憂心如焚,寢食難安。
果然,即使聽到董滄海的名字滿心不喜,玉風仍對羅三揮了揮手,羅三會意,朗聲道:“宣!”邊示意熱鬧的眾人散去,大家紛紛告退,玉風置若罔聞,怔怔看著小包發呆,把個小包看得頭皮發麻,冷汗涔涔。
良久,玉風長歎一聲,把小包攬入懷中,輕輕在他臉上捏了一記,小包有生以來第一次對自己的仇敵實施以德報怨,一本正經道:“皇上,我不要你那顆珠子了,也不設計搶你的寒鴉,而且以後天天幫你批閱奏折,不過你現在讓我回去哄媳婦行不行?我爹說過,我們男子漢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在外麵做英雄可以,回去一定要做狗熊,多哄媳婦開心!”
玉風有種掐死他的衝動,仿佛配合他的暴力念頭,寒鴉衝他們高高揚起前蹄,大聲嘶鳴,看著他晶亮無比的墨黑眸子,他的心仿佛一場暴雨洗過的蔚藍天空,澄澈明亮,豁然開朗,他終於知道,他喜歡的其實就是這份簡單和純粹,非關性,非關權勢,非關金錢。
這一生,他都將是他的珍寶,用心嗬護的珍寶。
他遙遙看著天邊那朵自由自在的白雲,露出最舒心的微笑,用力揉亂他的發,輕柔道:“放你一天假,明天早上記得來早朝!”
“謝皇上!”小包眼中火花閃閃,拽著他袖子諂媚地笑,“皇上真是明君,真是……”他的馬屁功還沒修煉到家,滔滔如江水的讚美話語在腦子裏成了團糨糊。
“住口!”玉風橫眉怒目,“再說一個字就取消你的假!”
“君無戲言……”小包委委屈屈嘟囔一句,很識相地把嘴巴抿緊。
把玉風恭送到禦書房,小包揉著被捏得發麻的臉,把滿臉的笑容垮了下來,腹誹著那大騙子往家裏走。東門那侍衛仍在當值,看到那紅色的影子,仿佛看到漂亮的玉如意在麵前晃來晃去,渾身一震,如吃了加了酒的春[yào],心頭小鹿亂撞,提著一口真氣準備表示歡迎。
當懨懨不快的包大人走到能看清楚臉的地方,他堆出最燦爛的笑容,大叫一聲,“包大人早!”小包嚇了一跳,見自己受到隆重歡迎,非常得意,下意識地往懷裏摸東西。
侍衛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心跳得仿佛要衝出嗓子眼,他眼巴巴地看著包大人一步步走近,眼巴巴地看著他從懷裏掏出一把白色物體,眼巴巴地看著他把白色物體塞到他手裏。
小包的壞心情一掃而光,看了那白色物體一眼又一眼,悶悶地說了句,“要保管好,別弄髒了!”說完,趾高氣昂地踱了出去。
當小包走出視線,侍衛終於發出驚天地泣鬼神的慘叫,“天啊!為什麼!為什麼別人得的是玉如意,我得的是一把沒用的白胡子!”
他的身後,門官連同侍衛全部癱倒在地。
在青石小街上走了一會,小包的笑容又垮了下來,“真舍不得,這是我見過最漂亮的白胡子!”
玉風目送著那火紅的身影遠去,心情一好,對董滄海的態度也溫和許多,董滄海今天觸怒龍顏,正雄心勃勃要效仿古人來個死諫,來之前連遺書都寫好了,沒想到遇到這樣好的待遇,頓時受寵若驚,連預備好的慷慨陳詞也忘個一幹二淨,皇上賜座後,端著茶醞釀半天,不知如何開口。
“你是來跟朕喝茶的嗎?”看著他臉色陰晴不定,玉風又想起在朝堂上所受之氣,恨不得一腳把他踢回去,繼續蹂躪那可愛的小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