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穿風過林而上,天地俱靜,陽光仿佛亮藍色,在鬆林間懶懶穿行。也許是一陣疾風,也許是調皮的鬆鼠,刹那間,雪霧漫天激起,仿佛山林午後的春夢被驚醒。風公子有些驚訝,眯縫著眼睛看去,突然綻放出絢爛笑容。
到了清涼寺門口,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和尚正在掃地,那掃帚幾乎和他一般高,他掃得甚是吃力,見到有人來,他如從牢獄中放出,笑吟吟地迎了上來,雙手合十道:“施主這麼晚才來是投宿的吧?”
羅三笑道:“正是,煩勞小師父在後麵靜心居為我們準備一間如何?”
“靜心居?”小和尚眨巴著眼睛連連後退,轉身朝寺裏飛奔,邊大叫道:“我要去問師父!”
見風公子一連疑惑,羅三輕聲道:“靜心居是先皇所題,當年他就居住在那裏,平常沒人敢進去住。”
話音未落,一個眉毛長及肩膀的老和尚急匆匆趕來,見到熟麵孔羅三,又看看那目光深邃的年輕人,又驚又喜,深施一禮道:“老衲接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老規矩!”羅三連忙悄聲道,“空空大師,繁文縟節可免了,快準備些茶水,我們這一路跑得真辛苦。”
空空大師親自帶路,把兩人引到靜心居,原來這裏隻是寺後一個幽僻的獨立小院,連同廚房雜屋一起才六間房,院子卻很大,中間還有個八角小亭,沿著院牆栽著一溜桃樹,中間栽著兩棵梅花,梅花開得正好,和小亭緊緊相連,紅花碧瓦交相輝映,加上亮眼的殘雪,煞是好看。
喝了幾道茶,賞了會景,天色漸漸暗下來,空空大師連忙叫人送上齋飯。 風公子吃多了山珍海味,胃口早吃得煩膩不堪,齋飯雖然清湯寡水,菜蔬的新鮮滋味卻都保留極好,不由連連稱讚。
許久未曾如此辛苦,風公子早早便進屋歇息,羅三伺候好出來,空空大師突然把他拉到一旁,麵有難色道:“小羅,你記不記得包家的寶寶?” ≡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羅三立刻明白過來,笑吟吟道:“原來你窩藏逃犯……”
空空大師連忙把他嘴捂住,四處看了看,低聲道:“你嚷什麼!寶寶那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他連看到殺雞都嚇得直哭,怎麼可能做壞事!這個忙你到底幫不幫,不幫我把寶寶送走了,你要抓就抓我!”
羅三見空空大師動了真怒,賠笑道:“我看著他長大的還能不知道!你告訴我,你把他藏哪了,我去逗弄逗弄他。”
“老沒正經!”空空大師輕笑道,“這靜心居沒人敢查,我就把他送到這裏,沒想到剛安頓好你們就來了。你先不要吵他,他今天著實吃了點苦,睡得正香呢。我交代過要他不要出來,可怕他那猴子性子憋不住,呆會晚上溜出來撞見你們。”
羅三對他豎起大拇指,嘿嘿笑道:“別擔心,皇上早就弄清楚他的事情,不會對他怎樣。咱們幹脆明天讓皇上也見見他,我就不相信有誰會不喜歡我們寶寶!”
“那當然!”空空大師捋起眉毛,得意洋洋道,“咱們寶寶那可是人見人愛!”
兩人相視而笑,空空大師調派兩人過來在外麵看守,羅三見沒他什麼事,打著嗬欠回去和周公下棋去也。
原來,老顧原本想把小包帶回江南,又怕他的身體經不起這樣東躲西藏的辛苦和長途跋涉,隻好先把他送到清涼寺,可憐小包本就不會騎馬,顛得渾身疼痛,又受了些風寒,一下馬就吐得一塌糊塗,空空大師和老顧把他送到靜心居朝陽的那間偏房,剛安撫他睡下羅三他們就到了。聽說有人要靜心居,他知道來者肯定非同尋常,早早把老顧轟了出來,急吼吼衝出來接待。
半夜,北風呼嘯著從山林穿過,緊接著,雪花漫天飛舞,開始再一次把鬆樹裝扮。
山中愈發寒冷,小包又冷又餓,即使縮成一團,被子裏仍一點熱氣都沒有,他再也頂不下去了,腦子裏一片混沌,打著哆嗦爬起來,抓著桌上的壺灌了兩口涼水,這會連牙齒都開始打顫了。 他裹上狐裘,踉蹌著推開門,準備去找個暖和的地方。
冷風撲麵而來,他凍得欲哭無淚,瞥見旁邊的房間有微弱的燈光,他想都沒想,徑直推門進去,不住地嘟噥著,“冷啊冷啊……”朝那鼓起來的被子撲去。
玉風聽到腳步聲,立刻驚醒,剛想叫人,又發現那腳步聲十分虛浮,不似有功夫之人。瞥見那火紅狐裘,他念頭一轉,立刻想到今天那兩個兵士的話,心頭頓輕,便沉下心來靜觀其變。
小包掀開被子鑽了進去,大喜過望,被子裏真的有個熱騰騰的身體,他二話不說,狐裘一扔,雙臂大開,把他抱得死緊,立刻墜入黑甜鄉裏。
玉風哭笑不得,敢情這寶寶還是個奶娃娃,非要抱著人睡覺,他摸摸他的臉和手腳,不禁在心中暗歎,這娃娃一身跟冰塊一般,他無可奈何,幹脆把他緊緊捂到懷中。
燭火搖曳著,把寶寶蒼白的臉上染上淡淡的胭脂,玉風細細端詳,他那兩彎眉毛仿佛三月春風裁剪的柳葉,長長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