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事來煩你。”
我還是瞪著他,雙手握成拳頭,又放開。這個人有時候的確應該好好的給他一拳的。但是那雙眼睛,即使在病中依然清澈,沉靜,坦然。是真心話呢,真叫人生氣。我當然不是說要是他故意鬧別扭會好一點,蘇霨畢竟是男人,可是我為什麼巴心巴腸趕了來,用熱臉來貼人家的……我不說那個詞。憋著氣問:“吃藥了嗎?”問了也是白問,這個人,什麼事情是有差池的,處方上說六小時服藥一次,他不會隔五小時五十九分。
人家果然說:“吃過了。”
“那麼,吃飯了嗎?”
他奇怪的看著我,奇怪的說:“莊,你怎麼了?現在是下午三點半,吃的是哪一門子的飯?”
我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下來,忽然之間非常委屈,看住他,不說話。
蘇霨皺眉:“不會是到現在還沒有吃飯吧?”
我幹脆望著窗外說:“哈,哈,今天天氣不錯。”
“莊彧。”
我揚著臉。很詫異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揚著臉,然而既然已經這樣,也就沒有低下頭來的必要。“這幾天一直在鄰市工地。聽說你好幾天沒有上課,趕緊開車回來,路上一共用了四個半小時。”
他靜了一會兒。我覺得自己撐不住,站起來說:“借一下洗手間。”逃跑似的大步走開。走了兩步,被人從背後攔腰抱住。蘇霨呼出的氣息撞在耳後,是熱的。
“我給你打過電話,沒有人接。”
我定下來,拍拍他的手:“走得太急,忘了帶手機。”告訴自己要笑。“噯噯噯,快放手啊。兩天沒有洗澡,不怕熏死你。”
“我不怕,我鼻子現在不通氣。”
這種時候就無師自通的懂得撒嬌。我歎氣:“要支使病人是有點罪惡,可是你家裏有沒有什麼可以吃的?否則我待會兒倒下去,你這病貓看來也扛不動我。”
蘇霨拿出白麵包來給我配花生醬。是那種吃一磅長半磅的東西,以前明珠在的時候從來不吃,也從來不許我吃。到底他是給我做了一杯俄國茶,然後拉一把椅子,坐到對麵細細的看著我吃東西。
吃到一半,他問:“怎麼知道我病了的?”
“這個,頗為複雜。”我喝一口茶,沒有用蜂蜜,是用橘皮果醬調的味,我這點怪癖他倒記得清楚,“你和明珠通過mail吧,然後明珠找到媽媽,媽媽找到我。”
半個地球。
他不響。過一會兒,歎口氣:“明珠也太著緊我了。”
我隻能幹巴巴的說:“應該的啊,這個世界上,你們隻有彼此兩個血親。”
“明珠已經考到駕照,複活節假期,她們準備外出遊玩。”
“嗬,那真好。”
他微笑:“你凡是不喜歡某個話題的時候,就會這樣說。”
我埋頭吃東西,悶聲大發財。蘇霨用研究的眼光看著我說:“其實你是不是滿希望我病得一塌糊塗起不來的?”
“呸。”
“是嗎?”眼光飄出去,明明麵對我,看的卻是我身後的牆壁,“虧得我還這樣想呢。”語氣有點惆悵。我心中一凜,抬起頭,望住他。
蘇霨薄唇邊輕輕牽出一個微笑,輕輕說:“其實我是故意告訴明珠的……我當然也知道她著緊我。”
我一時不知道應該說什麼,隻是伸手蓋住他放在桌子上那隻手。上個禮拜做實驗的時候不小心沾到了酸液,現在還有淡淡的傷痕。蘇霨始終是男孩子,明明有那麼漂亮的手,他也不懂得上心。
他把手肘撐在桌子上,托著腮看住我。過了很久很久,突然說:“她們走的那一天,你有沒有嚇到?”
我想一想。“不算太厲害。她們突然要走,怎麼都猜到一點。”
蘇霨承認。“猜是猜到了,不過不敢相信。總覺得腦子裏有個人在告誡:竟然敢這樣猜,真是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