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律師問:“你講的這個故事發生在你身上吧?”
我說:“不是,我第二性征這麼不明顯,你就看不出來我是女的嗎?”
其實這是不一的故事,那個小男孩就是不一,他不知道自己的本名是什麼,他養父的父親就是我的外公,就給他起名叫不一,養父姓李,他的全名就叫李不一。你問我為什麼起這個名字?嘻嘻,沒什麼寓意。外公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三個兒子分別叫做李大龍、李二龍、李三龍,他唯一的女兒也就是我的媽媽叫做李大鳳,如果我還有阿姨的話,應該會二三四五鳳的排下去。外公還有四個孫子不一不二不三不四、兩個孫女一一和雙雙,一個外孫雙龍,兩個外孫女單鳳雙鳳。所有的名字都是他自己起的,顯示出他多麼的沒文化!
其實我也是養女,我的本名是沈流年,我出生在中國和俄羅斯邊境上的小鎮,我不知道我的爸爸是誰,我和姥姥媽媽一起生活,我們三個不同年齡層的女人相依為命。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出車禍去世了,她在送我去醫院的路上被車撞到,當場死亡,而她懷裏的我隻受了一些輕傷。我媽媽生我時才十七歲,死時也很年輕。然後,我的世界隻剩下姥姥了,我的姥姥是個俄羅斯人,是蘇聯動蕩時流落到中國的,我姥爺在他原配妻子死後續弦,愛上了這個無依無靠的白人姑娘,那個殘酷的年代,很多年輕的俄羅斯女孩迫於生計嫁給了中國男人。與大部分俄羅斯女孩相比,姥姥是幸運的,姥爺雖然比她大二十多歲,但是英俊健壯對她很好,這份幸運可能得益於姥姥出眾的相貌,這份婚姻帶給她20年幸福穩定的生活和一個以美貌聞名的混血女兒。但一切結束的很突然,姥爺急病去世,她一個人帶著女兒生活,並以尊嚴為名決絕地拒絕了她繼子(我姥爺和原配的兒子)誠摯的幫助。
之後的生活很混亂,我不知道我年輕的媽媽是如何未婚先孕的,如何承受別人的冷嘲熱諷,堅持一定要生下我。又如何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了。那時我太小了,隻知道她真的很美,美得像油畫裏的聖母。我印象中的童年是和姥姥一起度過的,我們波瀾不驚冷冷清清地過了很多年,她教會我作為秦家的後人應該有的決絕與勇氣。直到有一天,平靜的生活被打斷,有人來敲門,我們正在吃早飯,我們家從來沒有來過客人,自從媽媽和姥爺去世後。姥姥讓我跟在她身後,她打開門,門外是一個高大的男人,我看不到他,隻能聽到他說話,低沉的語音,他隻說了一句話“我不殺女人和孩子。”就走了。姥姥沒等我把飯吃完,就開始翻天覆地收拾東西,她給我穿上了最厚的衣服,把家裏所有的現金裝到了我的裏懷兜裏,拿出一顆彩蛋放到袋子裏掛到我脖子上,囑咐看好,這將是我的身份證,並給了我一個地址條,很詳細的地址,是從信封上撕下來的。她讓我照著這個地址去找這個叫“秦一發”的人,她最後和我說:“這個人是你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忘了這裏,永遠別再回來。”我做到了,我第一個故鄉在我的記憶中很模糊了,我隻能記得那裏的冬天很冷,下完雪後,那些中俄混血的孩子們穿著短褲拖鞋跑到雪地裏瘋玩的熱鬧場麵。
那時我年紀雖小,卻有著敏銳的直覺,能察覺到潛在的危險。
我一個人坐過火車,坐過汽車,提防著騙子和小偷。我現在都納悶,我小時那麼精明勇敢,現在怎麼又膽小又糊塗,這十年的生活太happy了,我朝著豬的方向發展。我終於來到了地址上寫的地方,是一家製藥工廠,很晚了,工廠已經關閉,我隻好打聽這個叫秦一發的人家住在哪,一個年輕女郎告訴我她知道,並給我指了一條路,但是這條路越走越偏僻,會走到荒郊野嶺,但我還是相信她,順著路一直走下去,直到走到一座山的腳下,那有一棟孤零零的房子,亮著燈的房子,這時我又冷又餓又累,前方已經沒有路了。我敲了敲門,沒人回答我,屋裏輕悄悄的,但是有人開門了,我隻看到兩條腿,抬頭才看到人,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背很直很挺,臉上布滿皺紋,但是眼睛很亮。那個人讓我進屋,他關上門,看著我,問道:“你是誰家的孩子?”我什麼也沒說,掏出脖子上掛的彩蛋遞給他,他看到彩蛋問:“有人跟蹤你嗎?”我搖搖頭說:“不知道。”他把彩蛋還給我,拿下牆上掛的獵槍出門了。